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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精修版

探花大人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小说叫做《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是作者“探花大人”写的小说,主角是小七许瞻。本书精彩片段:小七混迹魏国军营数载,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直到沦为燕军俘虏,被带到燕国公子许瞻面前。初时,许瞻说她名字低贱,只叫她“魏俘”。她讨好道,“公子觉得不好听,便为小七赐个名字罢。”他轻笑一声,“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名字。”为了活命,她又建议,“公子带我回燕国罢,我很会侍奉人。”他的话刻薄低冷,“燕宫宫人婢子众多,不缺你一个。”后来她一心想回魏国,许瞻却将她困在燕宫,不许她走了。宫门嵯峨,殿高百丈。他宽衣上榻,欺身迫来,“小七,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主角:小七许瞻   更新:2024-03-20 09: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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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小七许瞻的现代都市小说《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精修版》,由网络作家“探花大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叫做《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是作者“探花大人”写的小说,主角是小七许瞻。本书精彩片段:小七混迹魏国军营数载,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直到沦为燕军俘虏,被带到燕国公子许瞻面前。初时,许瞻说她名字低贱,只叫她“魏俘”。她讨好道,“公子觉得不好听,便为小七赐个名字罢。”他轻笑一声,“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名字。”为了活命,她又建议,“公子带我回燕国罢,我很会侍奉人。”他的话刻薄低冷,“燕宫宫人婢子众多,不缺你一个。”后来她一心想回魏国,许瞻却将她困在燕宫,不许她走了。宫门嵯峨,殿高百丈。他宽衣上榻,欺身迫来,“小七,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精修版》精彩片段

小七一时不敢再动。
自入夜出逃被折腾了半宿,她滴水未进,早就口干舌燥,心里挣扎了许久,才开口向他求一碗水喝,“公子,我很渴。”
那人却冷声道,“忍着。”
“公子,我想净手。”
“不许。”
小七寄人篱下数年,一颗心卑微脆弱,最不愿开口求人。虽早猜到他会如此作答,却仍是透骨酸心。
她紧咬着唇不再说话,身上忽冷忽热十分难受,愈发似烙饼一般辗转不安,偏偏她一动,踝间的铁链也跟着哗啦作响。
她熬不住了便又朝那人哀求,“公子,我头疼,睡不着。”
她睡不着,榻上那人便也被吵得睡不着,因而依旧斥道,“住嘴。”
小七没办法住嘴,她硬着头皮又低低说了一句,“公子,我很冷......”
他闻声一脸愠色地坐起来,自剑台上抽出长剑便往她身上砸去。
砸得生痛,小七再不敢动,困倦极了便闭上眸子强行睡去。
迷迷糊糊中又回到当年的大梁,表姐沈淑人依旧欺负她。
她原本没什么值钱的物什,父亲沉疴多年花光了不多的家产,她唯一的小包袱里藏着的不过是母亲留下的一支山桃花簪子和一副白玉镯子,那是父亲的心爱之物,从未舍得典当出去,临终时全都交给了她,但一进沈府便都被沈淑人抢走了。
她在沈府虽处处谨小慎微,却总能被舅母关氏拿捏到错处,因而也总能寻到由头罚她。二表哥沈宗韫常捉弄她,外祖母也不喜欢她,她唯有躲在大表哥身后求得庇护。
这世上再无人比大表哥更好了。
大表哥呀,他是有匪君子,如松如柏,如圭如璧。
这世上怎么会有大表哥那般好的人呀!
然而魏燕两国连年征战不休,将士死伤无数,舅舅沈复不得不早些培养年轻将领。
她十二岁那年的暮春,十余名军中校尉乘马来接大表哥进军营。她听闻消息怔了一瞬,当即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奔出了沈府大门。
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端坐春风之中,一身盔甲战袍衬得他英气勃发,那样的大表哥实在令人挪不开眼。
她扮成书童模样,背着小小的包袱站在大表哥马下,可怜巴巴求道,“大表哥带小七一起走罢!”
大表哥心疼地看她,“小七,军中辛苦,你才十二岁。”
小七便哭了起来,“大表哥,求你了......”
她不敢独自留在沈府,她怕寄人篱下,怕被人欺辱。
彼时沈家人皆在门外送别,她听见舅母在身后冷笑了一声,“与你那不知羞耻的母亲一样!”
小七心中十分难过,母亲的事她并不清楚,但必是犯了什么大错罢,就连母亲亡故时父亲携她去大梁报丧,外祖母都不肯开门相见。
舅母素来威严,小小的她不敢反驳。
她抓住大表哥的长靴,不肯松手却也没再哀求,她怕在舅母面前给母亲丢脸。
但大表哥俯身朝她伸出了手,冲她一笑,“小七,上马。”
那日春和景明,她紧紧握住大表哥温热的手,借着他的力道翻身上马。
他指节修长,掌心温热,小七一直记在心里。
记忆里大表哥的怀抱十分温暖,可此时她却周身冰凉,不由地便抱紧了他的手臂,喃喃唤道,“大表哥,小七很冷......大表哥......”
那人却蓦地甩开了她。
身上一凉,小七兀自惊醒。
她浑身滚烫,一张脸烧得通红,却又止不住微微战栗。抬眸见许瞻面色不善,正蹙眉睨她。
原来方才抱着的竟是许瞻。
小七畏怯地望他,眸底惊慌失措,但若方才清醒,给她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碰许瞻一下。
高热使她嗓音沙哑,“小七不知是公子,公子恕罪。”
他大抵是嫌恶极了,起了身,三两下便将袍子褪下扔进青鼎炉里,那上好的绯色锦缎华服霍地一下被炭火卷了进去,立时窜起老高的火苗来,将中军大帐斥得一股焦糊味。
她没有穿过那么好的衣袍,就连素日里裹胸用的不过也是柔和一些的布帛罢了。
他定是觉得被她碰过的衣袍不干净了,因而才弃如敝屣罢。
此时已是平明时分,晨光熹微,将大帐映得泛白。
小七垂下头去,额上仍隐隐约约传来痛觉,她身上很冷,迫得她不得不紧紧蜷成一团。
那人随口问道,“大表哥是谁?”
小七打起精神来,“是舅舅家的哥哥。”
“叫什么名字?”
她虽发着热,但头脑尚算清醒。舅舅与大表哥都是魏军主将,若被许瞻知晓了这层关系,只怕会将她拖到阵前做出对魏国不利的事来。
她便信口胡诌了一个,“顾言。”
但若说是信口胡诌,也并非全然。
她只是想到了大表哥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因而才想到“顾言”这个名字。
那人冷笑一声,一双凤目摄人心魄,那天潢贵胄的威严气度在这个平明时分死死地压迫了过来,令她肃然生畏。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脚尖微抬,勾起了她的下巴,说出口的话亦是毫无半分情愫,“魏俘,记住,若敢对我说一个错字,我必亲手掐断你的脖子。”
小七怃然,眼里险些迸出泪来,却仰头直直地望着他,纠正道,“我叫小七。”
她是俘虏没有错,但俘虏亦有自己的名字与尊严。
但在许瞻眼里,她的确不配有名字罢,因为他十分不屑,“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什么名字。”
小七怅然,她尽心侍奉不过是要求存,但许瞻到底是要她死。
她压住声音里的轻颤,“那公子为何不杀我。”
那人凉薄道,“回了燕国,自然杀你。”
是了,眼下她还有用呢。
惶惶数日,总算都有了答案。
小七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退了下去,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来,她心里想,何必等到回他的燕国,眼下这场高热她都未必能熬得过去。
她不再说话,那人也不再理她。
灯枯焰弱,人寂影残。
大帐仿佛已抵不住凛冽的北风,青鼎炉里虽烧着比平日还多的炭火,但依旧令她不住地打着寒噤。
眼看着外头天光渐亮,她背过身蜷着,熬不住又昏睡过去。
隐约见自己手足之间皆被锁着铁链,正被一马疾疾往前拖行着,她努力仰头去看,骑马那人正是许瞻。
她惊惧交织,不知撞到什么地方去了,周身上下都疼痛难忍,她忍不住大哭起来,求道,“公子,求你放开我!”
那人似听不见一般,胯下的马跑得愈发地快。眼见着到了燕国,她才将将被解了下来,却见许瞻笑问,“魏俘,你想要什么死法?”
小七忍着泪,“公子不要杀我!”
那人嗤笑不已,“你是魏人,岂能留你?”
说着话的工夫,便自马鞍旁抽出长剑,一剑向她劈来。
小七骇得醒来,见天光大亮,已是辰时,帐内只有她自己,一张羊毛毯正盖在身上。
其上散着淡淡的雪松香。
她倏然一惊,朝那人卧榻上看去,其上空空如也。
眼下她裹着的正是许瞻的羊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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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裤带子都解开了,奶奶的,昏了!”
那匪寇叱骂了一声,兴致顿失,将关氏髻上的金钗玉饰、指间的宝石戒指,腕上的翡翠镯子,还有腰间的璎珞玉佩一股脑儿地全扯了去。
再一打量,其人耳间还有一对价值不菲的明月珰。那匪寇哪里晓得耳坠子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用力拉拽,一把下去便将关氏的耳朵拽得鲜血淋漓。
关氏痛得醒来,另一只耳坠子又被猛力拉拽了下去,她白眼一翻,惨叫了一声“天爷”,复又昏死过去。
关氏浑身上下被搜刮了个干净,那匪寇弃了她赶紧撑起麻袋专心兜财宝去了。
小七素知乱世艰险,每每出行皆扮作男子模样,因而适才躲过一劫,无人留意到她。
但她一个人万万难敌。
小七身形娇小,力道不够,因而每每杀人,只能巧取。
她守着沈母,一双眸子却在冷眼静看。环顾周遭,见匪寇抢了财宝婢子大多四散而去,在场的不过四五人了。
想来这些人不过是临时聚到一处谋财罢了。
这倒好办。
当即将沈母交给宸嬷嬷,趁匪寇不备摸到沈淑人的马车,自座下抽出那把青龙宝剑来,紧紧握在手心。
沈淑人的衣衫已被撕得破破烂烂,仍奋力哭喊挣扎着,她身上那人力大无比,她岂能挣脱得了。
小七步步逼近,见沈淑人兀自睁大杏眸,“小七!救我!救我!啊!”
沈淑人打过她也辱过她,但她是大表哥的亲妹妹。
小七没有犹疑,少顷手起刀落,一剑刺穿了那匪寇的五脏六腑。
匪寇发指眦裂,应声倒地,腹中的鲜血溅了沈淑人一身。
其余匪寇闻声望来,戒备地抓紧了手中的大刀,
小七在风里立得稳稳地,一把青龙宝剑横在身前,杀气凛凛。
剑锋夺目,在日光下闪着刺眼的寒光,其上沾染的血仍旧滴滴答答地往下坠落。
她大喝一声,碎玉戛冰,干脆利落,“听着,这是沈复沈大将军的亲眷!将军若知妻女被辱,掘地三尺亦要将你等碎尸万段!”
匪寇左顾右盼,逡巡着却又不敢前进一步。
小七稳稳地举着剑,凝眉断喝,“快滚!”
匪寇不敢招惹大将军,有的人背着财物仓皇跑了,有的跑了数步又将财物送了回来。
但总算散了。
沈淑人华袍破烂,蜷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掩面哭泣,泪珠子下雨似的怎么都停不下来。
小七扔了一件袍子给她,“姐姐以后可还欺我、辱我?”
沈淑人无力地摇头,“不......再也不了......”
这一场劫难总算过去,财物被洗劫了个十之八九。但好在沈母没什么大碍,关氏与沈淑人虽受了辱,却也都活着。沈宗韫的脑袋撞中了车身横木,慢慢也醒了过来。
只是随行的丫头婢子但凡有点姿色的皆被人掳走了,听话的或可带回家中侍奉,反抗的则就地奸杀。
怕再遇上流民强盗,赶紧归拢了剩余的行装细软,来不及惙怛伤悴,急急忙忙地挤上马车便往前赶路去了。
启程时共七八辆马车,此时不过只余下两辆了。
众人还没有从方才的惊险中缓过气来,一路也没什么话。
经此一劫,关氏与沈淑人对小七虽没有十分亲近,但终归是好起来了。那把青龙宝剑,沈淑人也再没有抢回去。
大约她也知道了,她拿着不过是因为喜欢,但小七拿着却可以救命。
沈母的状况愈发不好,受了一场大惊已是要命了,又连日赶路,连汤水都不进了。
她总握着小七的手,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七便伏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外祖母想说什么,小七听着呢!”
老人嘴唇哆嗦着,良久眼角滑下泪来,低低地叹了一声,“小七啊......外祖母......快......不行了......”
小七轻轻拭去她的泪,抚着她的额头劝慰,“外祖母,再遇见有人家的地方我们就不走了,小七给外祖母煎药炖鸡汤......”
沈母无力地应了一声,“好,好......”
又过了大半日才到青木镇,小七忙停下来找客栈。
但青木镇的情形也很不好,唯一的一家客栈已经上了锁,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宅子,那宅子的主人必是逃难去了,许多家产财物也都没有带走。
安顿好沈母住下,小七叮嘱宸嬷嬷先给沈母喂水煮清粥,她握着剑便赶着出外找医官,却见镇上已经贴满了告示。
皆是捉拿她的海捕文书。
与从前在燕国见过的一般无二。
甚至有人正手持她的画像满城搜查,口音不似魏人。
此处距离大梁不过两日的路程,再一打听,原来燕军趁魏国内乱已跨过黄河,此时正直逼大梁城下。
听闻督军便是燕国公子许瞻。
小七越听越心慌,抱着药草仓皇往宅子赶去。
她想,落到许瞻手里必是一死。
必须尽快离开青木镇。
一路心事重重,脚下生风,几次险些被青石板路绊倒,总算到了落脚的宅子。
才进门,便见沈淑人立在廊下温柔唤她,“小七。”
沈淑人近来待她不错,但也并没有如此和颜悦色过,小七一怔,又见沈淑人伸着手笑道,“姑母的玉镯子还给你,愣着干什么,过来呀!”
她手中的确是母亲留下的那对白玉镯子。
小七抬步便朝沈淑人走去。
这一日比往常暖和许多,她与关氏母女的关系也好了许多。
她想,都会好起来的。
待等到大表哥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七双手抱着给外祖母买来的药草,才到院中,忽地铺天盖地的一张网落了下来,堪堪将她网住了。
旋即网一收,将她整个人拖在了地上。
她愕然抬头望着沈淑人,“姐姐......”
沈淑人掩唇笑道,“你偷什么不好,偏要偷燕国大公子的青龙剑。”
小七心里咯噔一声,沈淑人竟比她更快地知道了海捕文书,甚至已经与燕人勾结起来。
沈淑人又道,“大公子说了,盖了燕国的大印,便是燕国的人了。”
言罢悠悠踱了过来,在小七身边附耳说道,“你见过我与母亲的丑事,我怎会再留你?但你毕竟救过我,我不杀你,你自求多福罢。”
小七心中支离破碎。
她还没有等来大表哥。
她还没有给外祖母养老送终。
她杀了许瞻的将军,抹过许瞻的脖子,“借”了许瞻的青龙剑,还假传军令,戏弄了许瞻的大军。
她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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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地回了听雪台,槿娘已经卧在榻上了。
白日还生龙活虎的人,此时却气若游丝。
小伶怔然坐在榻旁,喃喃问道,“姐姐可后悔了?”
槿娘一张脸煞白,她半睁着眸子,声音低低地,“第一回,是在除夕,你跑了,我被打个半死。第二回,就因了我没有煎药,又被打个半死。这一回,我不过是送了封信......写信的是你,你好好的,我却险些死了。”
小伶垂眸不言。
槿娘说的句句是真,她半个字也辩白不得。
她虽不曾受皮肉之苦,但她受的责罚都在内里。
于她而言,内里的责罚远盛于皮肉之苦。
槿娘兀自低叹,“听说是你求情了。”
“你不必自责,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可如今,却好似也明白了一些。”
那双杏眸有些失神,似在看小伶,却又似穿过小伶在看什么别的地方。
小伶问道,“明白了什么?”
“你从来什么事都没有,就不曾想过为什么?”
这不是值得穷究的问题,小伶知道答案,裴煜数日前便说过了。
裴煜要她活着,看他如何跨过黄河,吞并魏国的每一寸疆土。
槿娘双眸泛红,神情哀恸,分明笑着,泪水却夺眶而出,“我知道为什么,但我不会告诉你。”
她既不愿说,小伶也并不追问。
没什么好问的。
垂着眸子,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方才流下的血渍,小伶起了身要去换衣,甫一打开衣柜,陆九卿的大氅立时映入眼帘。
那是她初来癸水时陆九卿借与她的。
她早就洗荡干净,又叠得崭齐,但因一直病着,鲜少见他,因而总没有合适的机会归还。
她摩挲着那件大氅,突然转头朝榻上那动弹不得的人问道,“姐姐没有喝过桃花羹吧?”
槿娘素来话多,此时却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人盯着屋顶默默淌泪。
小伶温柔地笑,“我去给姐姐煮桃花羹。”
据说西林苑那株山桃是有上百年的,如今仍旧开得极好,有粗壮的枝桠拖在地上,因而摘起来并不费劲。
她摘了满满一大篮子,煮了桃花羹,剩下的全用来酿酒了。
幼时与父母亲住在桃林镇,那里的叔伯婶婶每逢春日必要摘桃花酿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字,只约定俗成地叫做“桃花酒”。
最好的东西是不需要费尽心思取什么动听的名字的。
酒酿了满满一大罐,日子也一天天地数着,只等着陆九卿来。
他来的时候已是三日后,听过路的寺人说起陆大人与公子在正堂议事,约莫着就要走了。小伶忙放下手中活计,抱着大氅与酒便往正堂奔去。
他果然已经动身走了,远远望着他的背影穿过庭院,穿过水榭,穿过楼台,小伶便也疾步跟着穿过庭院,穿过水榭,穿过楼台。
紧赶慢赶,追得她满头薄汗,气息不定,她叫了一声,“大人!”
立时惊飞了枝头的鸟雀肥鸽。
陆九卿步子一顿,蓦然回身,竟朝她走来,“小伶姑娘。”
因跑了许久,她的脸色难得娇红,“大人一直关照小伶,小伶不知如何答谢,正好桃花开了,便酿了酒拜谢大人,但愿大人不要嫌弃。”
想到陆九卿是公子身旁的军师,什么琼浆玉酿没有见过,她这种乡野粗食只怕要惹人笑话,抱着酒罐的手便有些局促起来。
“大人若饮不惯,打发给下人也是好的。”
没想到陆九卿竟接过酒罐,垂眸望她时眉眼清润,“姑娘酿的酒,九卿不会给旁人。”
“姑娘的手很巧。”
小伶闻言心头一暖,酿酒的时候心里是欢喜的,如今送出去心里也是欢喜的。
她心里想,若这辈子定要留在兰台,那便总要有几个朋友,难时帮衬,困时扶携,以沫相濡,那才能过得下去。
若不是因了这罐桃花酒,她大约不会再想着逃亡了。
可偏偏有了这罐酒。
将将入夜便有人来拿她,杂乱的脚步声震得木地板咚咚作响。
见是裴孝廉亲自来,小伶便知不是好事。
那人好似看戏一般,眉梢眼角俱闪着几分得意,开口时亦是阴阳怪气,“魏俘,公子召你,跟裴某走一遭罢!”
他一扬起手来,身后两个护卫便拿好架势要押小伶。
小伶心里惴惴,转眸去望槿娘,却见槿娘只是冷眼瞧着,片刻背过身去,一句话也不说。
小伶不得不跟着裴孝廉走,若小心向裴孝廉打探到底是什么事,裴孝廉不过是似笑非笑,“到了公子面前,自然便知。”
小伶脑中一片空白,细想近来谨言慎行,规行矩步,并没有什么可被人拿捏的错处。
来时遇见陆九卿,向来温和从容的人,神情却有几分凝重,见她来立住了脚,神色担忧,欲言又止。
擦肩而过时想要低声提醒一句,“公子不......”
话未说完,便被裴孝廉冷声打断了,“陆大人!不早了。”
陆九卿到底是什么都没说,与裴孝廉拱手见了礼便疾步走了。
月浅灯深,温黄的烛光透过木纱门映到院中的青石板上,上了木廊脱下丝履,裴孝廉却并没有进茶室中去,只是垂头拱袖朝室内的人禀着,“公子,魏俘到了。”
进了门,小伶一眼便望见案上的酒罐。
那是白日她将将送给陆九卿的酒。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朝裴煜看去,那人阖着眸子斜靠于软榻,一条修长的腿慵懒随意地曲着,身上沾着酒气,看起来并没有不悦,眉宇间甚至还有几分柔和。
案上有两只银质角觞,觞边泛着湿润的光泽,显然他方才与陆九卿饮过酒了。
裴孝廉已拉上了木纱门,人却并没有走开,透过纱门能看见他只是抱剑在廊下杵着。
小伶跪了下来,小心翼翼道,“公子吩咐。”
那水润的凤眸微微睁开,“还会酿酒?”
小伶垂着头,“奴幼时住在乡间,跟嬢嬢们学的。”
“可有什么名字?”
她轻声回道,“没有特别的名字,因是桃花酿的,便叫桃花酒。”
那人轻笑一声,“与你一般。”
小伶的脸颊唰得一红,记得初见裴煜,他便嫌弃小伶这个名字低贱,因而从来只叫她“魏俘”。
这桃花酒也没有什么高雅的名字,如她一样低贱粗陋。
小伶垂眉敛目,低声应和着,“公子说的是。”
那人不再为难她,命道,“斟酒。”
小伶跪行几步到了案前,端起酒罐拂袖为他斟了一盏。
那人端起角觞在案上轻点,眸光落于她跟前的银盏,凤目之内深不见底,又命,“共饮。”
小伶因要服药,原是不能饮酒,却又不敢逆他,依言斟了半盏,抬起袍袖掩唇饮了。
二斤桃花,温柔半两,一盏入喉,那唇齿之间皆是魏国暮春的味道。
那人闲闲问着,仿佛与她闲话家常,“今日见谁了?”
小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如实答道,“见了陆大人。”
“为何见他?”
“陆大人先前借奴大氅,奴一直未能归还......”
“嗯?”他眼风轻扫,语气淡淡,似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小伶的声音便低了下来,“还送给陆大人一罐酒。”
那人面色冷凝,一双凤眸里蕴藏着锋利的寒意,“谁许你给他送酒?”
小伶没想过送酒亦是一宗罪,她赶紧解释,“陆大人帮过奴多次,奴心里感激,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答谢,正好兰台的桃花开了......”
那人微眯着眸子,玉一般的面庞上蒙过一层阴翳,“兰台的桃花是这么用的?”
小伶垂下头去,双手捏紧了角觞,“公子恕罪,奴不会再碰那株桃花了。”
那人慢慢直起身子朝她俯来,目光落上她手中的角觞时,神色复杂,“九卿方才用过的。”
小伶猛地惊觉那角觞烫起手来,忙弃之一旁,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人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杀我将军,夺我佩剑,假传军令,里通外和,勾结军师,一个战俘,到底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她猛地抬起眸子,却看见那双凤目眼梢猩红,疏冷凌厉,周身皆是与生俱来的威仪与阴鸷无情的气息。
他要把她所有的罪一同清算了。
她的罪,宗宗皆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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