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空崖很深,据说连通着传说中的魔域,真假无人知晓,但掉入其中的鲜少有人,因此这里也成了一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乌云遮月日,血迹斑斑的少年从落空崖的森林里仓惶逃出,时时回首看向身后,追杀少年的人甚是悠闲,丝毫不认为少年能从他手里逃出来。
事实正是如此,少年没办法逃脱,他太弱小了,不到十岁的年纪,由于营养不良身高只有可怜的一米出头。
正如俗套的故事一般,无光夜里,落空城的富商王家被灭门,上下一百多口人死的只剩一个孩子。只是和俗套的故事不同的是,活下来的不是王家子弟,而是一个仆人的儿子,因为睡在茅房附近才幸免于难,又因恐惧而被发现。
少年着急逃窜,并没有注意他来到了他父亲一直叮嘱他,让他去哪都不要去的落空崖,也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头和前方不是很容易看出来的悬崖。
落空崖的布置很精妙,往前看是看不到悬崖的,很是迷惑人,只有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才能在不掉下去的情况下发现那深渊,回头又是清雅的风景。
不出意外,少年掉了下去,除了刚脚滑时的一声惊呼,少年突然平静了,他真的真的很累,看到灭门惨剧,又竭力跑了二十多里跑到这里,就算被人救了也活不了几日。
追杀的人并不意外,他是刻意把少年逼到这里,也知道这是落空崖,他只是无聊,寻些乐子。他站在崖边遥遥望了眼,摇摇头,很明显,这并没有意思,少年如果肯回头跪下来求饶,他不介意再戏谑一番,至少多活一会儿,如果再表现的有趣点,说不定还能多活几日。
可惜了。
坠入崖的少年突然平静了,耳边的风声也渐渐淡去,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的一生,感觉太过单薄,有一个勤勤恳恳的父亲,斤斤计较的母亲,几个寻常的朋友。
门房大爷说,人的一生多姿多彩,至少应该有几段遗憾,一个红颜,几个知己,喝过烈酒,走过千万里,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别听你父亲的读书啊,老实啊,你只有这一辈子。
在今夜,门房大爷死了,脑袋都没个完整的。
少年想了很多,抱怨王老爷,怨恨那些杀人的人,骂那些想到的人。
忽然间,少年想通了,这就是命,他不是什么算命先生说的福厚之人,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普通的父母,普通的家事,普通的脑子…
没人知道落空崖到底有多深,少年也不知道他想了多少,只是感觉眼前渐渐有了光亮,身体穿过一片又一片的云,风声小了,可还是感觉在下坠,甚至要更快。
睡吧,睡吧,可能都不会疼,再睁眼就会忘了如今,又看到新的爹娘。
“你醒了?”
待少年再睁开眼,入目是白云,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身着白衣的青年披散着黢黑长发,挑逗着白云。
这很怪,但隐隐又感觉这很正常,白云……青年……云……落空崖……
哦对,少年忽然惊觉,他跳的是落空崖,不过这位大叔是……
“这不重要。”青年弹飞白云,含笑看着少年。
很怪的笑容,温柔,亲和,又极度空洞。
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活着,我的人生还在继续。但这里是落空崖,听说落空崖从来没人出去过,不过这位大叔看起来很不寻常,倒是……
少年坐起身,眼神发愣,好久缓过来。
他眼前的景观奇异,白云百姿,不见其貌不见其深,如仙之境如梦之景如画之貌。
“这是哪里?”少年瞪大眼睛,是深深的不解,“不是说,落空崖下面是魔域吗?”
白云又飞回青年身边,化作一只猫对着青年张牙舞爪,待青年回头望去,立马做出乖巧模样,露出肚皮。
青年揉着白云猫的肚皮说:“当然,落空崖下面是世界缺口,连通着魔界。但这里可不是落空崖底端哦,正如崖上,退一步是景进一步是崖,我可喜欢这里了。”
“大叔,你又是……”少年心底有些害怕,可看着青年,愈发觉得心安,“我听少爷说,灵兰山上是有仙人的,你也是仙人吗?”
“仙人,应该是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这里吗?”
少年愣愣的回道:“喜欢。”
“是吗?我也喜欢,那就对了。”青年对着白云猫轻声说:“看吧,我的审美没有一点问题。”
白云猫别过头,眼底是再明显过的不屑,就差张嘴说,你倒是找个审美成型的,忽悠小孩子算什么。
青年似有些不满,伸指再次弹飞白云猫,对少年道:“你我即相遇,那便是有缘,你本来应该是夭折的命,再挣扎也活不过十二,不过遇到了我,你的命数就变了。”
青年顿了下,让少年缓了缓。
“不过这并非好事,你的福源应在下一世出现,此世命变则多灾多难,当积德行善……”
话未说完,少年连连摇头,“我才不要,下一世是下一世,与我有什么关系,下辈子享福又不是我享福。”
青年摇头失笑,“你倒是有想法,可你……罢了,命数已定,我不便插手,随风去吧。”
忽有风来,吹散白云露出碧野田间,木屋生于田野,青年在云端遥指木屋道:“此间两年消磨你此世的寿才可从此处离开,自此之后,你以下世寿生。”
少年听的似懂非懂,好厉害,没听懂,我大受震撼。
青年撇撇嘴,他看出来少年的想法,但也懒得解释,伸手抓住天边一片云,捏成一只白狗,又是一巴掌把它打醒。
“今天开始你就叫小黑了,在这里陪他两年,你可别说我小心眼……”
还没说完,白云狗就转身把对准青年放出一团白云,伸着大白舌头就跑。
青年的脸顿时就黑了,拿着白云狗放出的白云捏出一个绳子,甩出去套在白云狗的脖子上,拉着白云狗就玩大风车。
一边有对少年说:“王不祸,我可是给你说明白了,你也知道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点,从这出去之后,你就不能叫王不祸,你可以报仇,但不能以仇家的身份报仇,至于后果,你可以试试。至于这条死狗,你懂得。”
明明青年说的很含糊,少年的脑子也不是多清闲,可少年就是听了个明白。
少年看看白云狗,又看看青年,“大叔我怎么称呼你?”
“我的名讳不是你能接触的,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欢听,叫我听就行,不用什么叔啊先生的。”
话音落下,听消失不见,只剩白云狗在苦兮兮的挣脱绳子,可无论再怎么挣扎,绳子都死死套在它的脖子上,到最后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