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你对孩子更好,”我说,“再说他也更愿意和你在一起。”
律师完成了财产分配,民政局工作人员在文件上盖下了章。
就这样,我和沈墨川之间的婚姻关系正式画上句点。
临近分别,这几年来沈墨川身上的棱角似乎变得柔和了些。
他沉默片刻,轻声说道:
“姜漫,你毕竟是孩子的母亲,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要是在外面生活不顺心,老宅永远给你留着房间。“
我怔住了。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听到他说出原谅的话。
可惜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这份原谅了。
我微笑着说:”算了,这样对不起你的小情人。“
”而且,我有信心过好自己的生活。“
说完这些,我轻快地迈步离开。
沈墨川仍坐在原处,目光若有所思。
我搬到了新住处,很久都没有和沈家的人联系。
一直在家相夫教子,重返职场才发现就业形势如此严峻。
浏览招聘信息时,总能刷到沈墨川和叶微的动态。
要么是叶微陪他参加设计展,要么是两人一同出国考察。
镜头里的沈墨川消瘦了不少,目光更显冷峻。
叶微总是亲昵地依在他身旁,眼中满是仰慕。
有人在社交平台上质疑叶微插足他人婚姻,她立即回复道——
抱歉让你失望了,沈总现在是单身。
以前的闺蜜们纷纷私信询问情况,我统一回复:
是的,我和沈墨川已经分开了。
8.
大家都在惋惜叹息,只有苏茉发来消息: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如实回答:在找工作,但不太顺利。你那边有合适的机会吗?
苏茉马上回复:
我就知道你迟早会问我这个。
你就是太早被婚姻束缚住了,又匆忙当了妈妈,才会一直活在沈墨川的光环下。
来跟我干吧,感情也好,男人也罢,都不如自己手里有本事来得实在。
......
看着苏茉发来的这番话,我忍不住笑了。
苏茉和合伙人创办了一家设计工作室。
而我,即将以助理设计师的身份开启新的人生。
每天基本都要加班,虽然和苏茉是朋友,但我也不想敷衍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办公室里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同事们纷纷收到了来自恋人的礼物。
原本以为这些欢乐与我无缘。
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误以为是送餐员,便随意交代放在前台就好。
对方却坚持要我亲自签收,说是贵重物品。
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房产证。
位于城市中心最贵的豪宅区,一栋价值五个亿的独栋别墅。
我翻开房产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我的名字。
文件袋里没有任何留言。
但我清楚这份礼物的来源。
将文件装回去,我让快递员退回去。
时间悄然流逝。
沉寂许久的微信忽然亮起:你不是想要吗?
注视着屏幕几秒,我回复:
已经不需要了。
很快收到回复。
呵。
我直接将沈墨川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9.
担任苏茉助理三个月后,终于转为正式员工。
苏茉问我:“漫漫,咱们以前是朋友,但你好像一点也不怪我,现在天天就知道使唤你做这做那的。”
我正在修改设计方案,略作思考后说:
“说起使唤,好像每次都是你给我从前台拿咖啡吧?
“况且,你不是为了让我快点适应公司,不引起别人闲话,才让我从基础做起吗?”
苏茉笑了:“你这么一说,我不给你升职了都不行了。”
我很感兴趣:“你要给我升什么职?”
“不是任何职位,是一个大客户的设计项目,我有推荐面试权。”
心跳突然加快:“你是说...可以推荐我去面试?”
苏茉闷声一笑:“也不是不行,不过以前你是专业课第一,我不会有任何怀疑,而现在的你……”
她促狭地看我一眼:“还记得怎么做设计吗?”
“我保证,不会在面试时给你丢脸!”
面试在一个星期后。
我没想到,会在面试现场,遇到叶微。
她看见我时,也很惊讶,随即转了转眼睛,和面试的主管耳语了什么。
收到面试被刷的消息时,我很沮丧,苏茉倒是很无所谓。
“就是一个小项目嘛,这种机会以后多的是。”
一天,陪苏茉外出吃饭时,我碰到了那个项目的负责人。
趁着他去洗手间,我在走廊上拦住了他。
简单表达了自己的设计理念,以及希望能有合作的机会。
负责人敷衍地嗯嗯了几句,随手把我的名片塞进西装口袋,然后走回前厅。
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转身一看,沈墨川正站在洗手台前。
镜子里,他身体没动,冰冷的眼神却一直盯着我。
“你与其求他,不如求我。”
我没回答,转身便想走人。
外套的帽子却突然被沈墨川拉住。
他看着我,阳光从两侧的玻璃窗映入,冲淡了他身上的寒意。
那一瞬间,他不像那个和我结过婚的沈墨川,反而有点像大学时,刚认识的那个沈墨川。
“漫漫,”沈墨川轻声开口,“你把我微信加回来,我给你一个设计总监的位置,怎么样?”
我莫名其妙,一把抢回帽子,回他两个字:
“有病。”
我又投了很多公司的简历,但都没什么回音。
三个月后,那个最初刷掉我的负责人,居然打来电话,问:“我有个项目,你要不要来做?”
于是,我终于接到了第一个设计项目。
虽然到了现场,才发现这个项目的主设计师是叶微。
至于我,只是她手下一个普通设计师。
第一次会议,就是叶微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的设计方案批得一文不值。
没错,只听这一次的描述,这就是一个很俗套的职场打压。
我甚至怀疑,叶微是为了报复我,才让我接下这个项目,又加了这样的羞辱。
但合同已经签了,现在跑,以后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而且,不就是批评吗。
我垂下眼,在心里冷笑,以前,被顾母骂的次数还少吗?
这次会议叶微果然连续否定了我十几个方案。
讨论到最后,我的自尊心已经被完全碾碎。
她捂着嘴巴,两眼睁大,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姐姐,都是为了把项目做好,你不会怪我的吧?”
我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叹了口气后,我看向她:“其实你有点让我失望了。”
她满脸不解,咬着嘴唇看着我。
我没告诉她,如果你真的要下定决心要害一个人,就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这种满是漏洞的手法,实在太粗糙了。
真不敢相信,居然是顾母带出来的人。
10.
回到公司后,苏茉看见我的表情:“怎么回事?”
听完始末,她的神色瞬间阴沉:“叶微这个贱人,真是欠收拾!你就一直让她这么羞辱你吗?”
“我提前录了视频。”我说。
苏茉投来赞许的目光:“总算没白挨打,还挺有头脑。”
……
不久,各大设计论坛纷纷出现了一段视频,标题是知名设计师林某某,在会议上恶意打压下属。
我的面容经过模糊处理,叶微的表情却看得一清二楚。
结果,叶微原本就不太好的名声,变得更加糟糕。
我的真实身份也很快曝光,加上我、叶微、沈墨川三人之间的纠葛,被网友们扒得干干净净。
身为前妻的我,自然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所有人都认定,是叶微勾引沈墨川,才导致我被渣男沈墨川抛弃。
网友们对叶微和沈墨川的厌恶有多深,对我的同情就有多深。
原本找叶微合作的品牌和项目纷纷解约,终止了与叶微的合作。
沈墨川作为集团总裁,近期又没有公开露面,倒是影响不大。
可以说,借着沈墨川和叶微的热度,我短暂走红。
各路设计公司和知名品牌,纷纷向我示好。
不过分量最重的,还是苏茉带来的项目。
“主设计师是你,你要是同意,明天就能入职。
“不过我得先说清楚,甲方……是你前夫沈墨川的公司。所以,漫漫,你考虑清楚,要不要接这个项目。”
我把项目资料带回去研究了整晚,次日告诉苏茉——
“这个设计方向很对我胃口,我接了。就是想问一句,让我当主设计师的,是沈墨川吗?”
“要是他你就不做了?”
我沉默良久,艰难开口:“如果我手上有更多选择,我会拒绝,但现在我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不错,懂得审时度势,”苏茉轻敲我额头,“姜漫,你确实比从前成熟多了。”
我报以苦笑。
苏茉继续说:“其实是我选的你。我给项目投了五千万,有我给你撑腰,谁也别想把你换掉。”
我呆立当场,这些年来很少感受到他人的善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个用力的拥抱。
苏茉眨眨眼睛:“别太动情,我骨子里还是个逐利的商人。你好好发挥,这个项目,成功率至少有八成。”
11.
虽然工作上有了交集,但实际上,我和沈墨川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商业关系。
沈墨川数次欲言又止,看到我冷淡的表情,便阴郁地别过脸去。
一晃三个月过去,直到项目收尾阶段的一个雨夜——
不知是司机的疏忽还是路况太差,我乘坐的出租车突然失控打滑,冲向路边的护栏。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是尖锐的刹车声。
似乎有人拉开车门抱住了我,但头部传来剧烈的撞击痛,随即我便失去了意识。
我陷入梦境。
先是梦见沈墨川,他坐在办公室里,盯着那份离婚协议,冷笑着说。
“姜漫,要是从没遇见你该多好。”
又梦见儿子昊昊,他抱着玩具,满脸委屈地看我。
“要是……要是,雪阿姨才是我妈妈就好了。”
我一遍遍呼唤他,昊昊却背着书包,欢快地离开了。
……
往事如幻灯片般在脑海闪现,最终停在某个画面。
那是一间灵堂。
父亲安静地躺在棺材里,身下铺满鲜花和白布。
泪水不断滴落,打湿了棺材板。
母亲站在身后,强忍泪水,紧紧抓着我的肩膀。
她在哭泣,为自己成了寡妇而哭泣。
年仅六岁的我,对这一切懵懂无知。
葬礼过后,母亲悄无声息地离家出走。
我像个小乞丐般被遗弃在破旧的房子里。
没有食物,没有衣物,只能在垃圾堆里翻找。
熬过半年,我已经又黑又瘦又脏,终于等到母亲归来。
可她进门看见我,脸上没有一丝喜悦。
反而崩溃大喊:“你怎么还在这里?为什么非要等我?”
我吓得躲在桌下,瑟瑟发抖。
母亲盯着我,突然抄起厨房里锈迹斑斑的刀,泪流满面地说——
“漫漫,如果……如果当初没把你生下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些年来,我始终是被抛弃的那个。
身边的亲人,不是盼我去死,就是希望我从未存在。
从未有人真心爱过我。
即使短暂获得温暖,也不过是场幻梦,转瞬即逝。
我始终活在阴影里,得不到关爱,也没人对我抱有期待。
如果上天让我活着,就只是为了承受这些苦难。
那这样活着,究竟有何意义?
望着手持利刃的女人,我嘴角扬起希冀的微笑——
“妈妈,你终于来带我走了吗?”
生命即将消散,我放弃了抗争,感受意识化作点点星光,渐渐飘散。
12.
此时耳畔忽然传来歌声。
是一个充满忧伤的女声,恍如儿时妈妈怀抱中的歌谣——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外婆叫我好宝宝
摘了花儿戴头上
外婆夸我好乖巧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外婆给我糖一包
甜甜蜜蜜回家去
妈妈见了笑眯眯……
她本想结束我的生命,可那双眸子里,却饱含深深的慈爱。
我内心剧痛,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笑靥如花的身影。
苏茉。
她仍在等我。
她为我注资五千万。
她始终没有放弃我。
刹那间,强烈的生存意志在体内迸发。
再度睁眼时已经躺在病房。
沈墨川伏在床边小憩,眼底浮现淡淡倦色。
我稍微动了动,想要摁铃呼唤护士,沈墨川却睁开眼睛,抢先按下了按钮。
他凝视着我——
“姜漫,寻求我的帮助,就这么困难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我问道。
“你出车祸后,我报了警,”沈墨川声音沙哑,“警方已经查明是有人蓄意破坏了刹车。”
“是……叶微,她买通了修车工,她不懂事,我替她……跟你说声抱歉。”沈墨川说。
我摇头:“不是叶微。”
沈墨川欲言又止,我指着门外:“能请你出去一下吗,我想休息了。”
他起身朝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回头问:
“究竟是谁?”
我与他对视,随即移开视线:“与你无关。”
沈墨川盯着我看,突然怒火中烧,一脚踹向病房的门:
“对,与我无关,你差点丧命,也与我无关是吗?
“姜漫,我真恨不得剖开你的胸膛,看看里面是否空无一物!
“没错,我父亲因你而死,可我何曾责怪过你?
“你屏蔽我的联系方式,更换家里的锁,我是已婚,但并非丧偶。
“这些年来,你可曾尽过妻子的本分?可曾体谅过我,明白身为你丈夫的艰辛吗?”
……
13.
我沉默良久:“沈墨川,当年是你主动求婚。”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沈墨川冷笑,“那我们之间确实无话可说。”
他满腔怨气地摔门而去。
我以为他不会再来,没想到午时,沈墨川板着脸,拎着餐盒进门。
他默默无言,却细心地将一盒盒饭菜摆开。
“谢谢。”我还是开口道。
巡房的护士瞥了我们一眼,笑眯眯地说:“你们夫妻感情可真好。”
“谢谢。”沈墨川应道。
“我们已离婚。”我同时出声。
沈 墨川脸色瞬间阴沉,护士见气氛尴尬,匆匆换完点滴就离开了。
我以为沈墨川会发怒,但他只是垂下头,仿佛一直挺直的背脊,忽然塌陷。
“漫漫,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终于懂得,只要你平安健康地陪在身边,其他都不重要。”
他凝视我片刻,认真地说:“你看,跟大学时相比,你现在消瘦了许多。”
“漫漫,”他侧过脸,声音哽咽,“其实,这些年来,你也很不容易对吗?”
“我错了,一直以来,我只顾着自己的苦楚,却忽视了你同样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过去的事无法改变,但未来还很长,能不能……让我永远守护在你身边,用余生来弥补过错?”
我没有回应,始终保持沉默。
病房里寂静无声,沈墨川眼中的希望之光,渐渐熄灭。
“你不愿意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父亲的去世……你一直怨恨我。”
“我怨恨你什么?”我轻声问。
“怨恨我迁怒于你。”
“你终于承认了,”我笑了,“你其实一直明白,你当时是在迁怒我啊。”
我加重了“迁怒”的语气,愤怒地扭过头去。
那晚,沈墨川看着那碗生日面,说出那句宁愿从未遇见过我的话。
当时的我站在原地,简直无地自容。
如果不是我打了那个电话,如果不是我告诉他父亲孩子的消息,沈远山那天晚上就不回来。
沈墨川的爸爸,婆婆的丈夫,也就不会死。
强烈的愧疚感淹没了我,我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多少次想——
出车祸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往后,无论顾母怎么生气,怎么对我,我都一声不吭。
无论如何,沈远山那条命,是我欠他们家的。
但我没想到,顾母会要走昊昊。
我抱着儿子,死活不愿意,可顾母带着几个亲戚,强硬地抢走了昊昊。
14.
我泪流满面地拨通沈墨川的号码:“她说什么都能还给她,就是不能带走昊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跟我分开?”
电话那头沉寂许久,沈墨川才缓缓开口——
“你是失去了孩子,可她连丈夫都没了。况且你随时能见到昊昊,而她的丈夫却永远回不来了。让昊昊陪在她身边,不过是给她一点生活的希望,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吗?
”你想见昊昊随时可以回别墅,但是姜漫,爸爸已经因你离开了,难道连妈妈也要被你逼走吗?“
……
每当我复述一遍沈墨川的这些话,他的脸色就愈发苍白。
”就是这些话,让我不得不靠大把的抗抑郁药物维持生活。
“每次想起这些,我就觉得生命毫无意义,不如早点解脱。”
沈墨川木然地注视着我。
我接着说道:
“直到有一天,我的心理医生给了我醍醐灌顶的一番话。
”她告诉我,人类区别于其他生物的关键在于自我认知。要建立对自己的准确认知,发掘内在价值。也就是说,要给自己合理的定位,并且发自内心地认可这样的自己。否定自我的某些部分,就等于在摧毁自己的心理基础。唯有保持自尊,才是生命延续的根本。
“这让我豁然开朗,如果继续让你们的指责和谴责萦绕在耳边,我迟早会崩溃。
”我终于想明白了,爸爸的意外与我无关,你们不该把责任归咎于我,更不该以此作为伤害我的理由。
“至于你,沈墨川,现在说再多道歉的话,也抹不去你曾给我造成的创伤。
”我选择不原谅,这不仅是我的权利,更是为了重拾对自己的尊重。
“叶微只是你的工具人,既然你想改过,就别再去祸害别人了。
”话已至此,请你离开。“
沈墨川僵硬地起身,凝视着我:”我跟叶微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看你对我那么疏离,想激怒你,总好过你完全不搭理我。“
我摇头,疲惫地合上双眼。
当晚,苏茉从外地火速赶来。
她把守在病房门口,让沈墨川再也无法靠近。
住院治疗持续了整整两个月,最后的体检报告显示,所幸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苏茉说。
一个是设计方案的最终版本完成了,另一个是叶微因蓄意谋杀未遂被判了三年。
15.
判决下来后,叶微慌了神,在狱中交代了所有内情。
包括婆婆在六年前动了沈远山的车子刹车,导致那场致命车祸的事实。
苏茉观察着我的反应,忽然说:”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真相?“
确实,我是知道的,只是知道的时间不长。
某天婆婆在房间里睡觉时,一直在呼唤沈远山的名字。
那声音里不是对亡夫的思念,而是深深的惊恐和不安。
这也成了我最终决定离婚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赎罪,却不知从一开始就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
因为叶微的供述,外界才知道沈远山并非意外身亡,而是被人谋害。
警方传唤了婆婆。
她极力否认,但叶微为了减轻刑罚,提供了婆婆当年与家人的通话录音。
录音中,婆婆语气冰冷。
”这种男人,外表光鲜亮丽,私底下却早就有了外遇,每次看到他我都恨不得他消失——
“他明天要去看沈墨川,今晚就动他的车吧。”
……
一桩未遂案牵出了一个更大的命案。
这样的变故让沈墨川焦虑不堪,备受打击。
不久传来消息,本应被拘押的婆婆逃跑了。
就在警方全力搜寻她的时候,我躺在病床上,心里莫名不安。
猛然惊醒时,发现一个驼背的黑影立在床前,冷冷地盯着我。
我吃了一惊:“妈。”
竟然是婆婆,不知她是怎么潜入医院的。
她面容扭曲:“别叫我妈!”
她袖中闪过寒光,我立刻意识到她带着凶器。
婆婆真的打算要我的命。
“妈,”我镇定地看着她,“有事吗?”
她盯着我,发出阴森的笑声:“你不害怕吗?你是第一个知情人,为什么一直不说?”
她恶狠狠地说:“现在被警察发现了,我反而无所顾忌了。之前每天都战战兢兢,生怕你什么时候说出去,姜漫,都是你害我活得这么痛苦!”
我叹息道:“妈,我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你在怕什么?”
她举着刀冷笑:“我已经豁出去了,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16.
我依然坐在病床上看着她,不躲也不喊叫。
婆婆举着刀的脸却渐渐犹豫起来:“你怎么不怕?”
我看着她,大脑快速思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
“妈,您明明痛恨丈夫的背叛,却在我和沈墨川婚姻期间,不断地撮合他和叶微。
”您讨厌儿子更听我的话,却用尽所有手段,也要把昊昊从我身边带走,甚至不断挑拨他和我的关系。
“这些年来,您与讨厌的人和事对抗的方式,就是把自己变成更令人讨厌的存在吗?”
她的神情明显僵住了片刻。
“白玉兰,你还记得自己曾经的名字吗?”我轻声说,“嫁给沈远山前,你是个优秀的设计师,是独立的个体,不是被定义为谁的附属品。”
“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你不仅伤害了别人,也毁掉了自己。如今你还要继续这样下去,让自己变得更加不堪吗?”
“那又怎样?”她沉默很久,泪水从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落,忽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举起刀子,想要挥向我时。
一个人飞快地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扑倒了她,两人在地上翻滚。
婆婆疯狂地举起刀,往对方身上捅。
当她认出扑倒自己的人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儿子!”
执法人员立即赶到,将她铐住带离现场。
只剩沈墨川还躺在地上,血色的伤口,从他的胸口蔓延。
一旁的警员高声呼喊:“快叫医生来抢救!”
他双眼仍然睁着,神情恍惚茫然。
我们相隔咫尺,目光交汇。
生命最后时刻,沈墨川用尽全力说了两句话——
“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还有:“宝贝,我心口好疼。”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我怎么也没想到沈墨川会出现在医院,最终死于母亲的疯狂之手。
生前虽有诸多怨恨。
但此刻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一幕再普通不过的往事。
那年被沈家赶走后,我和沈墨川在雨中摔了一跤。
躺在湿漉漉的地上后,谁都懒得起身。
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中落下的雨滴,十指紧扣不愿分开。
他望着雨幕,忽然凑到我耳边低语。
“漫漫,你看,我们这算不算一起走到最后?”
17.
第二天,沈墨川因为腹部中刀,抢救无效后离世。
所有的恩怨情仇,都随风而逝了。
我设计的第一个重要项目,就是沈墨川主导的最后一个地产项目。
因为打着沈氏集团总裁遗作的名头,这个项目完工后,获得了极高的市场反响。
苏茉每天光是算分红能拿到的钱,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沈墨川和婆婆去世后,留下的遗产大多留给了昊昊。
我让律师设立了信托基金,确保他未来生活无虞。
我继续从事设计工作,随着声誉日隆,和苏茉共同创办了设计工作室。
不久后,我将昊昊从老宅接了回来。
这段时间,都是管家和保姆在照顾他。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太多亲人,见到我时他哭着扑进我怀里。
“先跟妈妈道歉,”我后退一步,“因为上次你说了让妈妈伤心的话。”
小家伙泪眼婆娑地说:“对不起妈妈。”
后来我才知道,管家让他看了相关报道。
虽然年纪小,但他也懂得,进监狱的都不是好人。
我不想苛责昊昊。
他才四岁,从小又在婆婆身边长大,很少和我相处。
等他长大些,自然能分辨是非对错。
何况——
我想起住院时的那个梦。
六岁那年,妈妈确实想放弃我,但不是因为恨。
家里太穷了,活着没人管,也没有什么意思。
可她看着我在椅子下蜷缩成一团的我很久,最后还是流着泪放弃了。
她把我抱起来,将我洗干净,还给我买了一个棒棒糖。
然后敲响了一个个亲戚的门,把我送到愿意收留的人家。
她本想抛下我,最后却给了我温暖的怀抱,然后独自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这世界上的人,好像都是这样。
善良中带着阴暗,邪恶里藏着光明。
如今的我,仍然说不清为什么而活。
或许,本就无需追问意义。
毕竟人生的结局,从来都不尽如人意。
不是天各一方,就是爱恨交织。
但这些都没关系。
能够共同经历那些刻骨铭心的时光就已足够。
因为片刻的真挚,就是永恒的意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