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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24-09-28

我脚下瘫软,再也站不住,倒下去的瞬间,成千上万的妖兽朝我扑了上来。

06天光乍亮,扶舟拖着一身疲惫踏进寝殿,看到被窝里鼓起的身影,他脚步停在了门口,“啊芙的心疾已经治愈,等今日召出天梯,便能受天道庇荫觉醒血脉,等她飞升上神后,我们便能永世相守。”

身影一动不动,他揉着眉心,语气生硬起来,“别闹了好吗,都已经给你吃下保命灵丹,还装作这副要死的模样给谁看?”

始终等不到我的反应,扶舟的耐心终于告罄,“不过一颗内丹,还要矫情到什么时候?

你果然自私自利,不及啊芙半分,也难怪她能飞升成为上神,而你永远上不了台面。”

“是我看错了你,今日你也不用出席了,好好待在房里反省吧。”

他急不可耐离开,还在门上落了一把大锁。

甚至叫来几个仆从守在门口。

生怕我跑出来闹黄了白芙的风光。

我的灵魂飘飘荡荡,心如死灰,不知为何,没有入轮回,而是回到了扶舟的身边,跟着她一起来到了祭台。

……自百万年前天地间最后一只上古九尾狐神兽陨落之后,魔族开始作乱,三番两次来犯,狐族子民苦不堪言。

自从狐族圣树预言,青丘出现了一个从小体内藏有上古九尾狐血脉的长公主。

魔族安分了许多。

今日,便是圣树预言九尾狐血脉觉醒,飞升上神的日子。

一大早,整个青丘被密密麻麻的狐族子民簇拥。

他们听说,就在昨日,白芙突然生出了一尾,灵力飞速增进。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天道示意,只等今日开启天梯,觉醒血脉,飞升上神。

上古九尾狐是整个狐族的守护神,白芙出现的那刻,万千子民虔诚跪地叩拜。

白芙站在上位,俯视而下的目光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赤红的长裙后,晃动着三根火红的尾巴。

狐王满脸都是得意和激动。

现场沸腾无比,可站在不远处的扶舟却按着胸口,被强烈的不安裹挟。

有认识的人随口一问,“扶舟,这么大的日子,怎么不见小公主?”

他抿唇不语,许是想起那个关在寝殿被挖了内丹的我,心中生出了一丝愧疚,连声音都心虚了几分,“她身体不舒服,便不来了。”

“身体不舒服怎么还跑去暗水森林?”

扶舟狠狠怔了一下,猛地扭头看向他,惊诧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你说什么?”

那人更加莫名其妙,“就在昨晚上,黑灯瞎火的,我看到她提着剑往暗水森林里跑了,瞧她走路都跌跌撞撞的,耳朵和尾巴也现出了原形,我还以为你知道。”

扶舟两眼一黑,几乎站不住脚。

他自信以为吃了他的灵药,我的身体不会有事,怎么可能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身旁突然一阵咚响。

是扶青手中的白蛇摔碎了一枚玉坠。

小小的孩子浑身颤抖,眼底是明显的心虚。

扶舟盯着地上碎成两节的玉坠,蹲下身,颤巍地捡起来,声音里不自觉带了颤抖,“这是你娘亲的东西,为什么在你这里?”

“我,我不知道,是小白捡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搅着手指,三番两次没有从人群中找到我的身影,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换掉她的灵药,也不是故意骗她去暗水森林的,是芙姨说,她没有内丹不会死,去暗水森林也不会死,芙姨马上要变成上神了,她不会骗我的对不对,爹爹,你告诉我,娘亲会回来的对不对?”

07每一个字都如晴天霹雳,震的扶舟无法动弹。

他脑中嗡响,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挖了内丹的我必死无疑。

他也知道,被换了灵药的我必死无疑。

他更知道,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的我跑进暗水森林必死无疑。

我活不了了。

他清晰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死死捂住了胸口,猛地喷了一口血。

就在这时,天际骤然落下一道金色霞光,霞光中万丈天梯显现出来。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白芙傲然地展开衣袖,朝着天梯飞了过去。

可她还未攀上天梯,便被一股强劲的罡风重重甩了下来。

与此同时,身后的三根狐尾突然着火烧了起来。

她吓得大喊大叫,在人群中抱头鼠窜。

甚至无差别地推拽身旁的狐族子民,为自己引火。

自私狠辣的丑态没有半分平时的楚楚柔弱。

但是天火岂是一般人能灭的。

最后还是狐王赶过来,用灵力给她灭了火。

一身狼狈的白芙心虚地躲在狐王身后,被狐族子民的怒火围攻。

他们绝望地哀嚎,“没有上神九尾狐,我们完了,魔族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你这个骗子,为何要谎称自己是上古九尾狐血脉,亵渎上神,其心可诛。”

人群中的扶青怔愣的僵在原地,小脸煞白,难以接受地抓着扶舟,“芙姨不是上古神兽吗?

她不是九尾狐吗?”

她想到了我,绝望地大哭,“她说是九尾狐血脉冲撞了她才有心疾,她没有上神血脉,她也没有心疾,她骗我,骗了娘亲的内丹,娘亲呜呜呜……”扶舟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任由推拽,耳边仿佛听不见了任何声音。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圣树的预言从来没有出过错,长公主不是上神血脉,那谁是?”

话音刚落,躁动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温暖的霞光落在我的魂魄上,我愕然垂眸,看着自己的躯体一点点具象化,体内涌动起一股翻腾的灵力。

“是,是小公主。”

众人惊呼,“她才是上古九尾狐,才是我们的守护神。”

所有人全都跪了下去,激动地大呼。

我踏上天梯,霞光中黑色的皮毛被寸寸雪白取代,九根长尾如风似浪,摇摆间就有震天动地的威力。

“不,不可能,不是她,她才不是上神。”

白芙面目扭曲地咆哮,“我才是上古九尾狐,你们都应该跪我,她只是一只卑贱的下等黑狐。”

狐王吓得瑟瑟发抖,一巴掌把白芙打的口吐鲜血,“闭嘴,对上神不敬,你是想死吗?”

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他的女儿若水,而是九重天上神。

是他也要三跪九叩的守护神。

我垂眸看向发疯的白芙,指尖一挥,白芙骤然尖叫了起来,疼的满地打滚,一颗内丹自她体内缓缓飞出,乖顺地钻进我手心。

我冰冷地看着她,“你早知圣树预言的九尾狐不是你而是我,所以才以心疾做饵,吸食我的血,占有我的内丹。”

“你以为只要有了我的内丹,便能取代我成为上古九尾狐吗?

简直可笑。”

谎言被我戳穿,白芙眼底的心虚越来越明显,却仍底气不足的叫嚣,“你胡说,明明上古神兽是我,是你用禁术替换了,你才是那个占用了我身份的贱人,大家快杀了她!

杀了这个冒充者!”

所有人一言不发,全以一种疯病的眼神盯着她。

“天道选中的人,岂是说替换就能替换的。”

所有人都不傻,群起围攻,“你方才被天火烧了尾巴,就是天道对你撒谎的惩罚,居然还有脸污蔑上神,简直该死。”

民众被激怒,全都冲了上去撕扯,狐王狼狈阻挡,即便灵力不低,也被愤怒的子民推打的口吐鲜血。

我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闹剧中,扶舟颓丧着面容,砰的一声,突然跪了下来,他眼眶猩红,眼底是无边的悔恨。

“若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吗……”从他身后冲出的扶青,跌跌撞撞朝我跑过来,嘴里哭着大喊,“娘亲,是青儿错了,青儿只要你,不要别的娘亲……”我淡漠一笑,转身牵着小兰花的手,顺着天梯飞升而去。

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我再也无关。

08五百年后。

我正倚在上神殿读着上古卷宗,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我起身,殿门口两个小仙正在交头接耳,“这青丘狐族的王和小殿下,真是锲而不舍,都五百年了,我们已经来上万回了,上神回回拒绝了他们,他们回回又来。”

“可不是,听说狐王因爱妻死去一夜白发,而小殿下为了给已故的母亲凝聚魂魄,偷盗至宝结魄灯,被下了七七四十九道雷刑,差点死在刑台上,这般孝心,可真叫人动容,上神到底还是冷心了些。”

“弑母的孝心,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凌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

娇俏的小姑娘叉着腰,气恼地瞪着他们,“上神是全天下最仁慈最善良最好的神,谁也不准说她不好,我再听见一次,把你们全都丢下诛仙台。”

两个小仙吓得一溜烟跑了。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些话于我而言,早就不痛不痒了。”

“娘亲。”

小兰花抱住我的胳膊,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忧,“你不会心软和他离开的对吗?”

我看向远方的云卷云舒,心底一片平静,“不会的。”

这话说完不到两日。

我和站在殿门口的父子俩相视而立。

我差点忘了,这五百年来,扶舟早已不是原来的扶舟。

他杀了狐王,登上王位后把白芙囚禁在比暗水森林更可怕的幽冥渊,不准她死,也不准她活,他把所有羞辱欺负过我的人,全都千百倍还之。

这样的他,能找到我,我并不意外。

“娘亲……”我闻声看过去,扶青高了不少,已经从一个小团子长成了清俊少年郎。

他身旁的扶舟一头白发,原本狐族第一公子的俊朗也被岁月磨出了沧桑的痕迹。

我没有躲闪,正要开口,小兰花率先挡在了我身前。

我微微吃惊,只听她紧张地扬高声音,“你们找我娘亲有何事?”

扶青顿时猩红了双眼,怒声呵斥,“她是我的娘亲,你一株杂草,有什么资格这么叫她!”

小兰花瑟缩着肩膀,红着眼勇敢地替我反驳,“是你骗了娘亲,是你害死了娘亲,现在娘亲是尊贵的九尾狐上神,你便上赶着来认亲讨好,你才最没资格!”

说到最后,她埋着脑袋哽咽起来,我抱着她,心中满是温暖。

她是真的心疼我,也是因为她,在我被妖兽分食时,义无反顾扑在我身上,最后关头,她还牢记着要报恩救我。

扶青慌了手脚,眼底的红血丝交错遍布,又嫉妒又难堪,他想上前拉开我们,可我揽着小兰花避了开,用他曾经看我的眼神,冷漠地回视。

他无措地掉下眼泪,“不是这样的,你是我娘亲,是独一无二,谁也取代不了的娘亲。”

我笑的很淡,“但你也说过,我身份卑贱,毫无自知之明,如今我自知当不起小殿下的母亲,你又何必再来纠缠?”

我抬起手,在他的衣领处轻轻拍了拍,“我已经飞升上神,天地间不会再有我一丝魂魄,你就算再用百万年的结魄灯也凝聚不出你的母亲,她已经被你杀死在暗水森林了。”

他以为用这种徒劳无功的苦肉计便能叫我心软动容。

可我永远都不会忘,他回头让我去死的那一眼。

我就是要戳破他的痴心妄想,让他明白他可笑的愧疚永远都没有办法弥补了。

“若水。”

一旁的扶舟声音嘶哑地唤我,“过往种种,是我错的离谱,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催动灵力,从胸口掏出一颗金色的内丹。

“我说过我要还你一颗内丹的,这是我用自己的狐尾和半身灵力凝成的,是我欠你的,你能收下吗?”

面对他眼中的期待和深情,我没有半点波澜。

甚至觉得多余又无趣。

抬手缓缓接过了他的内丹,就在他面露欣喜的刹那,我突然收力,一把捏碎了手中的内丹。

扶舟眼底震颤,捂着胸口猛地跪在了地上,呕出了一大口血。

我无动于衷地嗤了声,“你好歹也是狐族的王,何时变得这么娇气,不过一颗内丹便要生要死。”

他猛地抬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曾经他对我不痛不痒的冷漠。

如今全都变成回旋镖扎回他身上。

他痛不欲生,而我毫无波澜。

我淡淡道,“你给的,我收了,现在你不欠我了,你们都走吧,往后不必再来。”

这五百年来,我醉心上古卷宗,不管是守护苍生的大任,还是和小兰花偏安一隅的小幸福。

都让我再也回忆不起从前。

那些过往,仿佛已经离我非常遥远。

我不恨他们,也不会原谅他们,自然也不会在乎他们后不后悔。

扶舟狼狈地拉住我,不死心地开口,“若水,三生石上的婚契还没有解除,你还是我的妻,五百年了,你都没有解除,你心里一定还有我对不对?

我不信你不爱我了。”

我回过头,盯到他不敢直视,才笑出声,“你倒是提醒了我。”

我扬手一挥,眼前出现了三生石镜像。

察觉到我要做什么,扶舟发了疯地扑上来阻止,我抬指一点,他就定在了原地。

当着他的面,我将我们烙刻在上面的名字,抹的干干净净。

“不……”抚舟再也控制不住,发出绝望的悲鸣,瘫在地上痛哭流涕。

扶青见我要离去,着急地拉住我,眼底满是卑微的祈求,“娘亲,青儿,你也不要了吗?”

我叹了口气,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看着他的眼睛,一如那天他在暗水森林弃我离去时的决绝,“不要了。”

09那日后。

扶舟和扶青没有再来。

直至百年后,魔族再次死灰复燃。

天地间黑气滚滚,魔气肆虐。

作为守护天地的上神,我义无反顾地迎战。

和魔族厮杀的一年后,我用一抹元神将魔尊永世封印。

兽族子民死伤很小。

只是听闻狐王扶舟身先士卒,不要命地昼夜拼杀。

最后被魔族偷袭重伤,整个身子都被掏空了。

濒死前,有人说,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断裂的玉坠。

口中喃喃,“如若负你,不得好死。”

扶舟死后,他唯一的儿子也疯魔了。

成日抱着一柄长剑,住在暗水森林里,嚷嚷着要寻找她失踪的母亲。

直至半个月后,被狐族子民找到。

已经只剩下半幅骸骨,那双枯骨的手臂,到死都还紧紧抱着长剑。

彼时的我,迎着天边璀璨的晚霞,满身风尘仆仆归来。

我的小兰花,焦急地站在上神殿的门口,见我归来,笑着扑进我的怀里。

“娘亲,我新学做了糕点,您快进殿尝尝。”

我捏了捏她的脸,也跟着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