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舟去了常去的小饭馆，这里离家不过几百米，里头坐的基本都是左邻右舍。
许轻舟目不斜视走到老位置坐下，老板娘端着碗米粉放到邻桌，笑眯眯地对他说：“还是老样子？”
“嗯”许轻舟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把游戏声音开到足够让人听到的音量。
“老板，要一份炒河粉一份小碗馄饨带走，”一位中年妇女领着七八岁的女孩在许轻舟的对面坐下，她看着许轻舟随意地说：“你婶婶买了好多菜，你怎么不回家吃？”
许轻舟垂着的眼皮微微抬了下，是上星期刚搬过来的那家，淡淡地说：“不爱吃你刚搬来不知道，轻舟就爱我这一口，”老板娘端着热腾腾的蛋炒饭放在许轻舟的面前，说：“不辣你再放”许轻舟放下手机，沉着脸吃饭。
“你家饭做的就是好吃，我闺女都吃不够”，女人瞧着对面男生的脸色，拉着女孩的手换了其他桌。
许轻舟把剩饭放在流浪猫经常出没的垃圾站，过了片刻，一只浑身脏兮兮又肥硕的橘猫从车底钻了出来，在许轻舟裤脚蹭了蹭，讨好地叫了几声。
许轻舟嘴里叼着烟，不耐烦地说：“别碰我，怎么这么邋遢。”
却也没赶走它，蹲下身，看了几秒，又催促道：“吃你的饭去”许轻舟等橘猫吃干净又回到车底才离开。
在楼道站了会才开门进屋。
许沐阳拿着最新款游戏机，窝在沙发打游戏。
左小琴慌忙用罩子扣住还未吃完的炖排骨和油焖大虾，神色不自然地对许轻舟说：“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很晚才回来，没给你留饭，”她用身子挡着桌子，笑盈盈地说；“家里还有点面条，我去给你下费那劲干啥，这不有剩菜吗？”
许天朝剔着牙说。
手臂被人狠狠地掐了下，疼的呲牙咧嘴，不再说话。
许轻舟冷淡地说：“吃过了”首接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他躺在床上玩了会游戏，忽然想起什么，趿拉着拖鞋在破衣柜里翻找了会儿，在衣柜里躺了整个寒假的校服皱巴巴的不成样，他闻了闻皱了下鼻子，扔到地上，看了几秒又拿起来，顺便把其他脏衣服一起洗了。
那夫妻俩回了房间，许沐阳仍旧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嘴里激烈地脏话输出。
许轻舟刚洗了两件衣服，卫生间的门被人拍得震耳欲聋。
“快开门，我尿尿，”许沐阳吼叫道许轻舟不为所动，按部就班地搓洗，清水冲洗。
许沐阳又拍了几下，见里面的人没动静，骂了句脏话走了。
许轻舟把冲洗干净的衣服挂在阳台上的晾衣绳上，房门再次被大力地拍响，许沐阳恶狠狠地威胁：“许轻舟你再不开门，我尿你床上随便！”
许轻舟吊儿郎当地说。
许沐阳恶狠狠地说：“有种一辈子别出来”许轻舟挂好衣服，经过镜子看到自己的红发，衬得脸色煞白，若不是戴亦恩替他抄写作业，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动自己的头发。
他随意地拨了拨有些碍眼的刘海，啧了声。
他刚拉开门，一个肥硕的黑影冲撞了过来，边关门边愤怒地说：“你怎么不死里面？”
许轻舟冷着眼瞥了下被撞到墙角的肩膀，神色如常地出了门。
他们小区虽然又老又旧，饭馆理发店之类的倒是一应俱全，他随便进了一家理发店，花了三十块钱，把头发染黑。
在外面晃荡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去。
他把空烟盒扔进垃圾桶，向前走了两步，又退回到垃圾桶边，两个小时前刚洗干净的校服，像破烂一样安静地躺在垃圾桶里，许轻舟眼皮动了动，伸手拿了出来，上面沾满了油渍和黑色的钢笔水。
房门被一脚踹开，正在敷面膜的左小琴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一脸黑沉的许轻舟手里拎着一件又脏又臭的衣服。
他走路带风冲到许沐阳的房门外，声音冰冷，“许沐阳，我数三声，你给我滚出来怎么了呀？”
左小琴太阳穴一跳，急忙跟过来，料想到了什么，好声好气地对许轻舟说：“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话嘛谁给他一家人，”许沐阳躲在房间里叫嚣，“我就不出来，有本事你进来你猜我几脚能踹开？”
许轻舟猛地踹了下门，整套房子好像跟着颤动。
许沐阳吓得不敢吱声，过了会儿才气势不足地说：“你神经病啊，没事找事”许轻舟：“有种做，不敢认，孬种吗？”
左小琴意识到许轻舟这次真动了怒，低声下气地说：“轻舟，你弟弟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我让你大伯收拾他再说了，这事也不一定是他做的”，左小琴据理力争。
“就是，你那衣服万一是风刮掉的呢，凭什么怪我？
，”许沐阳仗着有靠山，有了底气。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衣服？”
许轻舟嘴角动了动，“12妈，救我！”
许沐阳发出哀嚎声。
左小琴眼一闭挡在许轻舟面前，脸上的面膜掉了一半，“你要打连我一起打，反正你眼里也没有我这个伯母，打死我们省得让你看心烦了”许轻舟冷冷地看着面前耍无赖的女人，无声地笑了下，后退了一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左小琴松了一口气，烦躁地揭掉面膜扔在地上，眼睛瞪着刚关上的房门，吐了口唾沫。
翌日，许轻舟又踩着点起床。
蓝色铁皮门被锁上了，超不了近道，他插着兜犹豫了两秒，顺着一棵树翻身跳了进去。
同样的戏码在同一个三岔路口上演，只是这次少了个人，许轻舟看到豆芽菜，流里流气地威胁着比他高大的男生的时候，眼角止不住地抽了下。
“钱带够了吧？”
豆芽菜嘴里叼着烟说，余光瞧见许轻舟，像是见到老熟人似的，抬了抬手，“嗨，又是你”许轻舟静静地看着他们，没吭声。
晏时穿了件白衬衣外面套个件藏蓝色针织马甲，像不谙世事的哪家大少爷，被人勒索还不惊不慌地冲着许轻舟微笑了下。
“别耽误事，钱给我，我还赶着去下一个地方。”
豆芽菜催促道。
“哦！”
晏时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正要数，被豆芽菜一把抢了过去，“拿来吧你，下个月记得来交钱还给他！”
许轻舟眼皮没抬，手挡着风点烟。
“什么？”
豆芽菜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许轻舟。
“我说，”许轻舟吐了口烟，犀利的目光瞥着他，因为睫毛又密又黑像画了眼线，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显得特别冷，不紧不慢地说：“把钱还给他”豆芽菜止不住哆嗦了下，对比了下与对方的身高体型，咽了咽嗓子，不怎么服气地把钱原路返还。
豆芽菜贴着墙壁跑了出去，快看不到身影了才竖着中指说：“孙子，有种给我等着”许轻舟脸色平静地向前走，晏时把钱揣进口袋里，黑沉又锋利的眼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嘴唇抿了抿。
语气愉悦说：“谢谢”。
许轻舟察觉到身后的人跟了上来，反问道：“别告诉我，你又迷路了？”
“没，”晏时与他并行，“他给我打电话，让我来交钱”许轻舟：“……”，傻逼如果有段位，晏时绝对是王者级别的存在。
“你脑袋是用来装饰的吗？”
许轻舟看着他的眼神仿若见到外星人，“他让你来，你就来？”
晏时眼睛顿时耷拉了下来，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能惹事”许轻舟冷哼一声，怂货就是怂货，装什么。
许轻舟加快了脚步，怕被傻逼传染。
毫不意外，又迟到了，许轻舟看了一眼老实巴交地站在校门外的晏时，他轻车熟路地翻身进校，他刚站起身，就看到晏时挎着书包光正大地从大门进来。
不是，凭什么他迟到就能从正门进来？
“你站住！”
教导主任气势恢宏地喊了一嗓子，许轻舟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倒霉催的，后面站了好几个迟到的学生，其中还有一个眼熟的——陆洋，陆洋冲着教导主任的后背翻了白眼。
“站过来”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说：“你是……高二十班的那谁？”
“许轻舟，对吧？”
许轻舟懒散地站到队伍最末尾，听教导主任和尚念经。
“你不得了啊，黑榜第一名，刚开学就迟到，还翻墙，你怎么不上天？”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多恶劣？”
这种训话他每个学期都要听上几回，习以为常，过耳不过心，这个时候最好保持沉默不要反驳，等他说够了就会放他们回教室。
他眼睛随意地瞟着，和走过来的晏时对上目光，晏时所在的位置，教导主任是看不到的，完全可以偷偷回教室，这人是不是傻？
主动往枪口撞。
其他人也惊奇地盯着他看，目光一致地看着他乖顺地自动站到许轻舟身边。
“唉？”
教导主任注意到他，有些眼生，“你是哪班的？”
“高三十班，”晏时目不斜视地回答：“我要解释一下，许同学是因为帮我才迟到的帮你什么？”
教导主任见他气质和这几个痞里痞气的学生截然相反，态度缓和了一些。
“有人勒索我，许同学帮我把钱要了过来”，晏时一板一眼地答道。
“有人勒索你？”
教导主任看了眼这位同学的身高和肩宽，又对比了下身高只到他鼻子上且比他瘦了一圈的许轻舟，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他帮你要过来的？”
晏时点头：“嗯这种借口倒是第一次有人用，”教导主任脸色发黑，断定两人一丘之貉，“你怎么不说你俩是因为扶老人过马路才迟到的我”晏时的手臂被旁边的人狠狠地捏了下，委屈地看着许轻舟，对方眯了眯眼睛，无声威胁。
这种锄强扶弱除暴安良的事迹并不想被传播，因为实在没有成就感。
教导主任背着手：“你叫什么名字？
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主任，”赵铭君慌忙走过来，狠狠瞪了一眼许轻舟，笑眯眯地对教导主任说：“他刚转过来的，京市来的，人生地不熟，还迷路，我让许轻舟去接他的”佯装生气地拍打了下许轻舟的肩膀，“他迷路，你货真价实的渔城人 还能迷路不成？”
“堵车，”许轻舟极其上道地说：“车费记得报下”赵铭君白了他一眼：“少不了你的既然情有可原，赵老师你带他俩回去上课吧“”，教导主任不疑有他，摆了摆手。
办公室的一小块区域，因三个人的进入气压变得很低。
赵铭君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脸色黑得像锅底。
对面两个男生，一个漫不经心自在懒散地站着，一个背着书包双手垂着脊背挺拔地站着。
两厢对比，前者愈发让人来气，“站首，什么样子，像个蛆一样？”
赵铭君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了口气。
又语重心长地说：“我的话，你是一点不听是吧？
你不想学，我不逼你，但你能不能别给我惹事？
昨天迟到，今天迟到翻墙还被主任抓个正着，你是觉得我这个班主任还不够丢人？”
她见晏时嘴角动了动，似是有话说，“你有什么话要说？”
“许同学不是故意迟到翻墙的”，晏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许轻舟。
许轻舟预感他要说什么，脸色很臭地瞪着他。
赵铭君示意他继续，许轻舟忽然开口说：“我不是故意起晚的”赵铭君立刻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许轻舟眉目刚舒展开，就听身边的男生用清晰流畅的话语重复了一遍对教导主任说的话。
许轻舟：“……”嘴这么快，你怎么不去说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