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突发紧急状况,请各位行车让出道路,靠边行驶!」
警车上的大喇叭喊话喊得我头痛,这警车一路风驰电掣,我差点跟不上。
我开始脑门冒汗,心想完了,要是真把一具死人送去了医院,不说上报纸吧,绝对一辈子被当傻子看!
要不跑路吧?我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我这大金杯哪跑得过警车,到时候被抓住反而可疑。
只有先送过去再说了。
到了医院急诊部门口,我看见已经有几个护士抬着担架在外面等着了。
我一头黑线,心想你们倒还真负责。
我硬着头皮,把那女孩抱了下来,我仔细看了一下,还好还好,没有腐烂的痕迹。
如果抬一具腐尸进医院,估计立马得被当成精神病。
几个护士立马接手,把女孩送上了担架,往医院急诊部送,几个阴魂不散的民警还一直跟着,我也只能跟着旁边跑。
那个民警小哥还在对女孩说话:「没事的哈,小姑娘,已经到医院了,放轻松……」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的,大哥,你多安慰你女儿几句,她能听到的。」
我无奈地俯下身:「放心,妞妞,别怕……别怕……」
我心想她一个死人当然没什么好怕的,我怕啊!这叫什么事啊!
到了医院内部,几个医生凑上来,做了一些检查。
「患者脉搏微弱,几乎感受不到。瞳孔扩大,无自主意识。心跳处于停止状态,需要立马进行心脏起搏手术!」
我一听完蛋了,这是个死人啊!哪来的心跳!你就是拿高压电去电她也活不过来啊!
我跟着几个医生立马推着担架往手术室走,这时我注意到那个民警小哥肩上的对讲机响了。
「嫌疑人已锁定目标,正驾车往省医院方向逃窜,请求增援!」
民警回复后一脸郑重地对我说道:「大哥,我得去执行任务了,你们父女俩保重!你女儿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谢天谢地,你再不走我得喊你大哥了,终于把这瘟神请走了!
几个民警立马小跑着离开了。
我确认民警走远后,拦住了担架车,几个医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把女孩抱了起来,抗在了肩上:「对不住啊,我们是乡下来的,治不起,治不起哈!咱不治了,咱回家。」
说着我就扛着女孩往医院外面跑,几个医生面面相觑,表情仿佛遇见鬼了一样。
我心想得亏我把她抱走了,我不抱走那你们才是真遇见鬼了!
几个护士跟着后面追:「先生,先生,你女儿的情况真的需要紧急手术!」
我头也没回撒开步子跑,终于冲出了医院!
八
我开着我的大金杯,女孩坐在我身旁,连夜逃出了江苏。
这活是真tm操蛋,早知道就是让我自己掏十万我都不会接。
唉,但已经接受的委托,怎么都得完成。
路上,我心想幸亏没用冰柜装那女孩,不然这次巡查必然会被扣下来,之后估计还要吃牢饭。
往后得多多小心了。
之后就是没日没夜地赶路,困了就稍微睡一会,睡醒接着赶路。
这么走了大概三四天,终于到了辽宁境内,算是正式进入东北。
这几天路上还算安稳,没出什么岔子。
但唯一让我感到疑惑的是,这女孩是真的一点变化也没有。按理说这都走了四五天了,天天这么风吹日晒的,正常尸体早就开始腐化了,可女孩真的一点迹象也没有,甚至连一点气味也闻不到。
难不成她是木乃伊?内脏全部掏空了装上香料用来防腐?我想不通。
但这对我也是件好事,要是真腐化了那才真的遭罪。
又走了几天,不知道翻过了多少高山,走过了多少平原,我们终于来到了大兴安岭山脉地区。
到了东北,越往北走越冷,加上这几天寒潮降温,感觉就像到了冬天一样。
我南方人,不抗冻,路过菜市场时,进去买了件羽绒服。
老板给我装衣服时,我四处逛悠,无意瞟见了一件粉色的女式羽绒服,站着看了会。
这时收钱的大妈悄悄走了过来,对我说:「咋样啊大哥?看对眼了?是给媳妇儿买啊还是给女儿买啊?」
我想了半天,说道:「给女儿买。」
「诶呀,那我告诉你,我这件羽绒服可老好啦,鹅毛!鹅国进口的!你瞅瞅这面料……」
我打断了她的念叨:「你就说多少钱吧。」
「原价两千多,你要就六百拿走,只当交个朋友。」
我心想这得黑了多少钱啊,我这件才三百。
但想想那女孩还只穿着件单薄的连衣裙,虽然是死人,但总还是有些看不过去。
「帮我一起包起来吧。」
回到车上,我给女孩穿上了这件羽绒服。
过去几天,路上我总会习惯性的去看她的安全带有没有系好,或者窗户是不是开太大把她头发吹乱了。
有时候我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和死人呆久了精神不正常了,但不管怎么说,一起待了这么久了,多少也有了些感情,虽然是单向的。
女孩穿上羽绒服还是挺好看的,她骨架细,身躯单薄,只有脸上有些肉,穿上羽绒服遮一遮,显得漂亮多了。
唉,这么好的小姑娘,定格在了这么美好的年华。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只希望她生前没有遭太多罪吧,死后也能得到妥善安葬。
九
开始上山了。
大兴安岭真不是盖的,我们杭州的山和它简直没法比。
盘山公路也是要了人老命,已经不是九转回肠了,是百转回肠。一天非得吐个好几回。
但美也是真的美,每当行驶在那片沁人心脾的翠绿中,穿梭在虫鸣鸟叫中,我都想作诗一首。
可惜我是个粗人,只会喊卧槽牛逼。
有时候我也希望女孩能亲眼看看这壮阔的景象,看看这茂密的林海,看看这清晨的霜雾。可惜她虽然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
不知不觉开进了大兴安岭的腹地,林海茂密得简直要把人给吞没。随着海拔的升高甚至开始下起了雪花。
一天夜晚,我正驾驶在盘山公路上,感觉肠胃不太舒服,想要方便,实在憋不住了,我找了个缓坡,把车停在路边,打了双闪,下车去找地方方便。
我怕被来往的车看见,有些尴尬,于是走的远了些。
唉,这东北的大豆炒猪肉虽然好吃,但真不能多吃。
等我方便完,回到车上时,习惯性地往旁边一看,却发现女孩不见了!
我找遍了整个车厢,没有任何踪迹。
不可能啊,这女孩总不能自己跑了不成?
我心里开始有些慌了,下车查看。
由于山上下雪了,我看见一串脚印从旁边的林地一直延伸到车副驾旁,然后又通往了另一侧的林地。这绝对不是我的脚印,和我走的方向完全不对,也更不可能是女孩的脚印。
唯一的答案是,有人过来把女孩带走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埋怨自己为什么不锁车门。但没办法了,事已至此,我从车上拿了把用来防身的斧头,顺着脚印的方向走。
脚印一直通向漆黑一片的林地深处,我只能壮着胆子,接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前进。
忽然,我听见远处的林地深处传来一声惨叫,那声音绝对是人类发出来的。
我往声音所在的方向快速前进,内心已经焦急万分,虽然我知道惨叫肯定不是出自女孩的口,但我的心还是放不下来。
走到一棵参天大树旁,我发现了一些血迹,明晃晃地洒在了雪地上,极为明显。
看这颜色,还没结冻,这绝对是新鲜的血液。
于是我顺着血迹走,远处又传来几声惨叫,我快速跑过去,终于发现了惨叫的来源。
一个穿着破皮袄的男人,正靠着一棵树,捂着自己的脚不断惨叫,他的脚被一个钢制捕兽夹深深夹住,看起来连骨头都被夹碎了,血流了满地。
而女孩正躺在他身边,穿着我给她买的那件羽绒服。
那男人看见拿着斧头的我,立马开始求饶:「大哥,我错了大哥,哎呦……救救我吧!哎呦……」
我没理他,只是上前双手抱起了女孩,扭头就打算走。
「大哥,我真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上山收架子,看见你车停那块,一漂亮小姑娘坐里面一动不动,动了坏心思,哎呦……你不救我,我真会死在这的大哥……」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眼里满是恐惧和乞求,按理说,他这属于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我心里也实在没办法咽下这口气。但我也实在不是恶人,没办法把他抛在这等死。
我把斧子往他身边一扔,扔下一句话转头就走:「看你自己造化了。」
我身后传来他的乞求与尖叫,但我只顾着自己脚下。
他有两种选择,继续尖叫最后招来大虫或者熊瞎子把他吃了,或者用斧头把自己腿剁了,去公路上获取帮助。
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我看着怀里的女孩,头发沾上了雪花,没什么大碍。
恶人自有天收!
七
一路颠簸,弯弯转转,我们驶出了大兴安岭的林区,来到了一片平原地区。
地图显示距离目的地只有半天路程了。
我扭过头,看了看坐在副驾的女孩,穿着一袭粉色羽绒服,睁着她黑漆漆的瞳孔,望着窗外。
你是否也在期望着回到自己的家乡,落叶归根呢?
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的心情越来越激动。我幻想着她的父老乡亲轰轰烈烈地把她接下车,在安安静静的入土为安的场景。
但等我真正到达目的地时,我傻了眼。
我下车,干燥且满载黄沙的风拂过我的脸,我脚下踩着的是黄沙,望眼之处也皆是黄沙,初此之外就只有远处的几处戈壁屹然耸立。
再无他物。
没有村庄,没有父老,也没有什么接头人。
我傻傻地暴露在这蛮荒的烈日之下。
忽然,车里的手机响了,我拿起接通,熟悉的声音响起。
「干的不错,现在把货埋了就可以回来拿钱了。」
是那青年,我不禁无名怒火涌上头:
「你他妈什么意思?让我把女孩运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然后就草草埋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黄沙戈壁。我还知道你现在穿着个蓝色羽绒服像傻子一样站在烈日下面,那货穿着个粉色羽绒服坐在副驾。你这家伙还挺有情调,死人还穿衣服,呵呵……」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他妈在我的车上装了摄像机?」
「没有,我只是把货放上你车的时候控制了你的行车记录仪。不然你跑了怎么办?」
我的愤怒到了极点,破口大骂:
「你奶奶的,你就这么对你妹妹?把她运到戈壁滩然后直接埋了?你是个人吗?神经病!简直是疯子……」
青年打断了我的话,语调严肃地问我: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妹妹?」
「老子又不是傻子,她和你长得那么像,不是你妹妹还能是你妈?你个畜生,自己家人就这样对待?你个……」
青年不耐烦地骂了出来:
「你他妈知道个屁!我这是在保护她。」
「什么意思?」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电话里传来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你车上载着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尸体,是一个我找人定制的仿人玩偶。我妹妹现在活得好好的…….」
「你他妈……」
青年语气陡然提高:
「别急,等我说完。我家族的企业出了点问题,动了别人的蛋糕,那帮人是帮亡命之徒,扬言要搞死我们全家。现在我母亲已经被他们杀害了,我父亲逃去了海外。现在就剩我和我妹妹了,之前的一次火并中,我妹妹被他们打伤了,他们以为我妹妹已经死了,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我只能委托你把一具假尸体送去东北,来为我们争取时间,因为这一切他们都看得见,我做的一起,包括你做的一切都在他们的严格监视下。」
「所以你现在找个地方把那个玩偶埋了,他们会有人来检查。但你是安全的,你只要埋完就走就行。」
一时间收到如此巨大的信息量,我有些愣住了,等我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挂了。
操,我说这尸体怎么不会腐烂,原来是他妈个娃娃。而且我这一路都在被监视!
没办法,留给我的选择就只有埋人走人。
我去车上取了把铲子,把女孩也背了下来,脱下了她的羽绒服,放在了车上。
我背着女孩,手里拿着铲子,行走在荒无人烟的戈壁中,四周只有荒芜的黄沙,和头顶如火般的太阳。
虽说只是个仿人玩偶,但不管是重量还是背在背上的质感,都几乎和真人一样。也对,之后会有人来掘开坟墓检查,只有这样才能混过那群亡命徒。
到了戈壁滩的中心,我放下了女孩,开始挖坑。
大汗淋漓后,我将女孩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坑里。埋葬一个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你手里的铲子一铲一铲地将黄沙倒入,仿佛是在彻底杀死一个不屈的灵魂。
活干完之后,我点了一根烟,默默地看着这坟墓。
烟燃尽,我把烟屁股攥在手心,往回来的方向走去。
我回到车上,驶向了归程。
八
回到店里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
是几沓钞票,附带一个纸条。
「感谢。我和我妹妹今晚打算动手逃往海外了,今后大概不会再相见。祝好!」
落款是一个名字:汤辰风。
看来是那青年的名字。我把这几沓钞票连同之间的钱一起放在了角落。
我躺在老藤椅上,回想着这一路的经历。也罢,希望他们能有个好归宿吧。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在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我听到门外传来动静,点起灯,发现那女孩站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她正扶着一个人。
「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求求你……」
女孩呜咽着过来抓住了我的手。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但我看见女孩扶着的人正是那青年,身上好几处弹孔,还在往外冒血。
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快,快,把你哥放下。」
我配合着把青年放在了我的躺椅上。
「哥……哥……」
女孩不断呼喊着青年,我听着心里很不好受。
我拿了几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女孩。
「把这个按在伤口上。我来叫救护车。」
正当我要离开去拿手机时,我的手腕被一只手抓住。
「别打……」
青年的声音已经虚弱如蚊吟。他把我拉近:
「你要……保护我妹妹……去机场……车在外面……机场会有人接应你……这次是真的…….」
他用颤颤巍巍的手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我的积蓄都在里面……你一定要保护我妹妹的安全……车里有两个行李箱……把黑色的给他们……他们会让你走……」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青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开始发黑,我知道青年活不过一个小时了。
「哥!」
女孩扑进了青年的怀里,大声哭泣,青年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双眼乞求般地盯着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放心。
青年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向后倒去,双眼开始涣散,彻底断了气。
我为他闭上了眼。
女孩开始大声呜嚎。
九
自从上路后,女孩一直看着窗外,一句话没有说。
简直和那个人偶一模一样,只是女孩的眼眶已经完全红了。
我想安慰她几句,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闷头开车。
车是青年开来的黑色路虎,车座上还有青年的血迹。后座有两个行李箱,一粉一黑。
一路无言。
我的店在郊区,距离机场有些路,估计还得开半天。
大概是过了0点的时候,我通过后视镜发现几辆车一直跟着我们。我心想糟了,大概就是青年口中的那些人。
我想上桥甩掉他们,但是那些人的车马力竟然比路虎还要大,眼看要被追上,我索性停了车。
果然,他们也停了下来。女孩慌张失措地往后看去,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担心,我来处理。」
我是想安稳女孩的情绪,但是实际上我自己心里也怕得要死。但没办法,事情总得解决。
我记得青年临死前说的:「遇到危险,把黑色行李箱给他们,他们会放你走。」
我下了车,从后座拿下了那个黑色的行李箱。
对方的人也走了下来,一看就不是善茬,大概七八个人,手里都提着砍刀,为首的那个刀疤脸只有一只眼睛,裤子口袋里鼓鼓的,我想大概装着枪,应该就是他把青年杀死的。
独眼朝我走了过来,大喊:
「我要的是人,不是他妈一个箱子!你他妈上次耍老子还没耍够?」
我内心恐惧到极点,但我觉得青年既然告诉我这箱子能解决危险,那么秘密应该就在箱子内部。
我当着独眼的面,打开了箱子。
等我打开时,我惊呆了。
这我熟啊,这不就是我运了一路的仿人玩偶吗?只不过没穿衣服。原来青年的意思是要我再弄一出瞒天过海!
那独眼说话了:
「又是尸体?你他妈上次就是这么耍老子的。老子掘墓把尸体揪出来,里面他妈装的全是棉花和沙子!」
「沙皮,你去搜一下他的车子。」
立马有个麻子脸朝我车走去。
我一听慌了,女孩还在车里!我想拖住那麻子脸,但他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想死啊!」
麻子脸说完继续朝车走去。那几秒,我急速运转自己的大脑,但没想出任何办法。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对不起,女孩,我实在没办法了。
「大哥,除了个行李箱和一件粉色棉袄,啥也没有。」
我一听,喜出望外!难道女孩一个人跑了?
没得我再思考的时间,那独眼扔过来一把刀。
「捅一刀。」
我不解地看着他。
「老子叫你捅那尸体一刀!」
我心想可能会露馅,但现在他们是刀俎,我是鱼肉,我只能听他们的。
我把那人偶抱了出来。奇怪的是,这人偶好像和我之前运送的那个不太一样,这个身体似乎还有些温热,而且肚皮还在起伏。人偶的眼睛是闭上的。
大概是青年定制的玩偶升级了吧,上一代的缺陷这一代都弥补了。
「这小娘们还挺好看,奶子不错,可惜是个死的,哈哈哈哈。」
听到那独眼的污言秽语,我简直想上去给他一刀。我强压住内心的怒火。
「快捅啊,墨迹什么!」
我半蹲下来,把刀举高,深呼一口气,一刀捅了下去。
「啊!!!」
瞬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喷到了我的脸上,然后是一声极度凄婉的惨叫。
我擦干眼眶,看向手指,发现是血。
我身前的「尸体」,正捂着肚子惨叫。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鲜血如一只深红色的小蛇般从她的腹部蜿蜒流出,流到我的面前。我看着我沾满鲜血的手。
是活人!是活人!!
我甩开匕首,抱着脑袋瘫坐在一旁。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独眼走了过来。
「哟,还是活的?不过现在是死了。哎呀,可惜了,早知道不让你杀了,呵呵,这骚娘们。」
他用力踢了我的腹部一脚:
「你妈的,怂鳖子!杀个人吓成这样!呸!」
独眼带着真正的尸体上了车。
我捂住剧痛的腹部,倒在了血泊里,久久爬不起来。
脑海里盘旋的是:
「我杀了人!」
十
我颤颤巍巍地回到车上。
车上只有那件粉色羽绒服和一个行李箱。
我究竟杀的是谁?
我坐在车上抱着脑袋,头痛欲裂。
不知道坐了多久,后背传来呜咽啜泣声,我回头,发现是从行李箱里传出来的。
我立马打开行李箱,发现女孩蜷缩在里面,睁着红彤彤的眼眶望着我,脸上满是泪水。
我立马把她抱了出来。
还好,女孩还活着。
我摸着她的头发:
「别怕,别怕,我在……」
她显然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与恐惧,身体抖个不停,慢慢倒在了我怀里。
「显儿也死了……」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显然我杀的就是她口中的「显儿」。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尽量让她冷静下来。
「如果不是我,我哥和显儿都不用死……都怪我……」
女孩扑进了我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拿起羽绒服,正想为她披上,但忽然,我的车门被强行拽开了。
我扭头一看,那独眼正怒气腾腾地看着我。
他们又回来了?
我和女孩,都被拖下了车。
「你他妈的,又耍老子,啊?」
独眼用力一脚踹在了我的脸上,我被踹的眼冒金星。
一具白花花的肉体被丢到了我面前。
「这女的还没死,她说她不是汤灵儿,她是汤显儿。你他妈又拿个假的来糊弄老子?你看老子弄不弄死你!」
独眼把我拽了起来,拖到了桥边的护栏上,一拳锤在了我的腹部,我痛的连胃液都吐了出来。
女孩连忙跑过来扶住我。
「你个小娘们让我好找啊,本来是想杀了你就了事的。但我现在改想法了。我要把你玩死!」
说完独眼就来抓住了女孩的手。女孩尖叫着想甩开,可是根本甩不开。
我吐了一口血水,大喊了一声朝独眼冲过去。
一把匕首,插在了独眼的腹部。我一口血水吐在了独眼脸上,独眼大叫着,一脚把我踹开。
「啊!你他妈不想活了!你们他妈吃干饭的?」
独眼后面的小弟朝我冲过来。
我抱住女孩,对她说:
「相信我吗?」
「相信!」
我抱着女孩向后一倒,身体失去了控制向后栽去。
江边躺在火堆旁的酒鬼被一阵巨响惊醒。
「好大的鱼啊!」
然后挠挠脖子又昏睡了过去。
十一
呛水,呼吸,再呛水。
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我开始掌握了平衡,浮出水面,远处有水花溅起。我立马游了过去。
十分钟后,我拖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女孩上了岸。
我立马解开女孩的衣服,开始按压女孩的胸腔开始心肺复苏。心跳恢复后,开始人工呼吸,然后再按压胸腔,如此往复几次,女孩终于一口水吐了出来,开始呼吸。
我松了一口气。
女孩睁开眼,立马抱住我大哭起来。
我只能不断安慰她。
一旁传来声音,一个酒鬼看着我们:
「要我帮忙吗?」
我意识到女孩衣冠不整,立马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为她披上。
几分钟后,我和女孩坐在酒鬼的火堆前烤火。
女孩沉默着倒在我的怀里,一言不发。
等衣服差不多烤干后,我抱着女孩离开了这里。
宾馆前台。
我把两人的身份证递给她,前台小姐像看见鬼了一样看着我。我望向镜子,原来我的脑袋上还有水草,女孩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衣服湿漉漉的,破烂不堪。
但前台还是收下了身份证。
「开几间房?」
我想了想,看了看女孩,怀里的女孩惊吓过度,整个人处于恍惚状态。
「一间双人房。」
因为不确定独眼会不会再追过来,并且现在女孩惊吓过度,开一间双人房是最好的打算。
我扶着女孩进了房间。
女孩依然有些神志恍惚嘴唇发白。我打开一罐汽水递给她。
「喝一些吧,补充些能量,糖分能缓解焦虑。」
女孩接过汽水喝了几口,然后小声回复:
「谢谢。」
我坐在房间里,女孩洗完澡,穿着浴袍看着我。
「大叔,你去洗吧。」
我点了点头。
等我洗完出来,女孩坐在床上,头埋在膝盖里啜泣。
我默默地坐在她旁边,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气氛开始陷入尴尬的沉默,只剩她微弱的啜泣声。
「我叫汤灵儿。显儿,是我的表姐。她和我长得很像,别人都说我们简直就像亲姐妹一样。」
女孩的突然发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我还是保持聆听。
「家里生意出问题那天,追杀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是显儿第一个通知我,来我家把我接走。」
「我哥原本是打算把显儿和我一起送出国,但临走前,我不知道显儿和我哥说了什么,我哥开始大发雷霆。之后他们俩进了房间,过了很久,出来的只有我哥。他说,显儿不走了,让我赶紧动身。我想去找显儿,但我哥不让……」
女孩又哭了起来,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去安抚她的情绪。
如果真如灵儿说的这样,那显儿显然是被那青年装进行李箱的,至于为什么,我依然不明白。
但我想起了青年临死前看向我的乞求般的眼神。我大概明白了。青年的脑子里只有他的妹妹,对于显儿,青年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她也送出去。显儿显然是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和青年吵了起来,最后被青年弄晕后装进了行李箱。
汤辰风,你真不是个人啊!
为了妹妹,你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十二
到了后半夜,女孩哭累了,靠在了我的身上睡着了。
我把女孩放在了床上,关上灯,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被子,转身打算去沙发上过夜。
但一支纤细的手抓住了我。
「大叔,来床上睡吧,我一个人害怕。」
我回过头,看见女孩白皙的脸沐浴在月光中,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我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上了床。
但我没办法闭眼,因为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显儿白花花的肉体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惨叫的场景。那场景仿佛刻在了我的脑子里,甩不掉,挣不脱,我的后半生仿佛就要戴着这顶枷锁而活。
我有些喘不过来气。
女孩转过身来看着我:
「大叔,你是不是在想显儿的事?」
「嗯……」
她撑着身子趴到了我的胸膛上。
「我知道那种滋味很不好受,那种他人为自己而死的滋味。但显儿是为我而死的,大叔,你要怪就怪我吧。如果不是我,我哥,显儿都能出国。我是他们的累赘……」
女孩的眼眶又红了起来。我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大叔,谢谢你。其实,你护送那个仿人玩偶的一路,我都看在眼里。我哥都给我看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只要你想要,我可以……」
说完女孩就开始解开浴袍,少女的白皙的胸脯就这么展露在我的眼前。我心里一惊,立马把她的衣服拉上。
女孩惊讶地看着我:「大叔,你不喜欢我吗?」
我叹了口气:「灵儿,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女孩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我,转过了身。
一夜无话。
十三
国际机场。
我带着女孩找到了那个青年口中的接头人。
事实上是女孩找到的。
「赵阿姨!」
女孩抛下我,扑进了那个衣着华丽的妇女的的怀里。
那个贵妇人上来握了握我的手:
「我是灵儿她爸派来接灵儿去美国的。这一路上感谢你对灵儿的照顾!这是一点点心意。」
妇人递过来一张卡,我没有拒绝。
灵儿扭过头来朝我走来,凑到我的脸颊旁亲了一口,在我的耳旁细语:
「大叔,如果你来美国了,记得来看我。我不会忘记你的。」
声音甜的如同蜜糖。我摸了摸她的头发:
「走吧。一路平安!」
灵儿不舍的放开我。我趁机把两张卡放进了她的口袋里。
登机口,我挥着手,告别了灵儿。
也彻底告别了这次委托。
尾声
回到店里后,我把青年的尸体送去了殡仪馆。
给显儿和青年各订了一口棺材,葬在了郊区的墓地。
从墓地回来,已经快到半夜了。
我的店门口站了两个人。
我下车,借着月光,发现是那个独眼。
而女孩被他扼在了怀里。
「大叔!」
独眼戏谑地看着我:
「订两副棺材,一男一女!」
唉,看来是又来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