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染钰被安排住进了韶华院。
她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干净,换上了崭新的衣裙。
凌染钰对镜自照。
少女亭亭玉立,身姿曼妙,脸上未施粉黛,却轻尘脱俗。
虽比之她前世的容貌略有不足,但原主在乡下受了太多的磋磨,能长成这副模样,己经是上天眷顾了。
说起来,原主虽不受养父母喜爱,常年遭受凌辱虐待,但突然暴毙,实在太过蹊跷。
凌染钰刚借尸还魂的时候,仔细检查了如今拥有的身躯,似乎是有中毒之象,她原本想把这件事告诉季家的人,可等进府看到了季家父母的态度,她决定把这件事咽回肚子里去。
查找原主死亡的真相,短期内怕是只能靠她自己了。
门被轻轻叩响。
季知兰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橘褐色衣裙的中年妇人。
凌染钰在看到这妇人衣着的第一刻,就判断出此人是从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
果然,季知兰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刘嬷嬷,从前是宫中正三品内务女官,从宫里出来后,就被聘请到咱们府上,教姊妹们礼仪规矩。
我想着你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会,见到外人怕是要闹笑话,专门求了母亲,让刘嬷嬷单独教导姐姐几日。”
刘嬷嬷一张长脸,长得并不面善,她毫无尊重的上下打量凌染钰,随口点评道,“贫贱乡野出来的人,怕是难教导的很,若非是二夫人亲自说了要我来,我是真的不想来这里费事。”
凌染钰冷眼看着刘嬷嬷,语气嘲讽,“若是教导姊妹们规矩的是你,那我的礼仪应当在府里所有主子之上。
连我一个乡野出身的人都知道,进别人院子前,应该先通报,得到主家允许后,才能进来。
无故闯进别人家的,那不是客人,是贼人。”
刘嬷嬷虽然从前是宫里的奴婢,但像她这样的人被放出宫,各家府邸都是争着抢着聘她当教习,她向来被人客气对待,但是今日却被她万分看不上的凌染钰怼了,她是气血翻涌,怒上心头。
还不等刘嬷嬷发作,凌染钰抬手就给了领这二人进来的丫鬟一耳光。
丫鬟秋荷的半侧脸颊迅速肿胀充血。
凌染钰音色淡然,“秋荷,我希望这一巴掌能让你记清规矩,认准主子,要是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二次,就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
秋荷的脸肿了,季知兰感觉自己的脸也火辣辣的疼,她想借着刘嬷嬷,用礼仪规矩来给凌染钰一个下马威,却被对方反将一军,最后不懂规矩的人成了她自己。
凌染钰看向刘嬷嬷,表情平静的就像是刚才无事发生,“嬷嬷若是要住在我韶怀院,我现在就让丫鬟给你收拾间空房出来。”
刘嬷嬷被凌染钰几句话杀了威风,这会儿己经全无气势,“不用了,府里己经给我安排了住处,从明日开始,我每日申时会来韶华院,教导小姐两个时辰的礼仪。”
刘嬷嬷灰溜溜的走了。
凌染钰将目光移向始作俑者季知兰,“我希望今日的事,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季知兰无辜的眨了眨眼,“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我让教习嬷嬷来教姐姐规矩,也是一片好心。”
凌染钰点了点头,“很好,如果你再有第二次好心,我不介意让你也领教一下我的好心。”
凌染钰粗暴的将季知兰推出门去,她吩咐另一个叫迎春的丫鬟送客。
等韶华院没了外人,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仆婢们不复刚才的随便,每个人都轻手轻脚,生怕被凌染钰注意到,然后像秋荷一样被拿来杀鸡儆猴。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
凌染钰对镜梳妆。
季府住着的不止他们一家,凌染钰的父亲在家中行二,她的大伯父和三伯父家眷也住在这里。
季府老夫人和老太爷都喜清净,府中子孙辈每月只需去瑞雪院问一次安,其余时间,各房可以自行安排。
凌染钰简单收拾以后,便去了谢氏所居的静雅院。
工部尚书季海清纳了九位妾室。
不算先天夭折和后来意外死亡的,几位妾室共计生下了六个孩子,而这六个全是女儿。
他们季家二房,只有谢氏生下了工部尚书唯一的儿子--她七岁的弟弟季川哲。
这当然不可能是巧合。
凌染钰只能说,谢氏这个当家主母当真是手段了得。
而等到了地方,凌染钰就更肯定谢氏的手段了。
季海清纳的几位姨娘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像奴婢一样伺候谢氏用膳,日日在主母面前立规矩。
季海清己经去上早朝了。
一家人坐在餐桌之上。
谢氏先对季川哲道,“昨日你被留在学堂,没见到你刚回家的大姐姐……”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季川哲就立刻提出了抗议,“我只有一个嫡亲的姐姐,那就是季知兰,我才不想要浑身乡野土气的人当我姐姐。”
凌染钰去看季川哲,就发现这小孩也正死死瞪着她。
季知兰压下心中的得意,语气却十分落寞,“川哲,你别说胡话了,季知遥才是和你血脉相通的亲姐姐,我怎么能比得了。”
季川哲拿着筷子就朝凌染钰脸上扔,“我永远都不会认你是我的姐姐,你根本不配跟我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凌染钰轻松的接住了那两根筷子,她没有反驳,而是顺着季川哲的话往下说,“行啊,既然你说没我这个姐姐,那咱们就一起去瑞雪院找祖父聊聊这件事,咱们商量一下,是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呢,还是把我的名字划掉?”
季川哲完全没料到凌染钰会这样说,他一时间呆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氏皱起了眉头,责怪道,“不过就是小孩子不懂事,这点子小事,哪里就需要闹到你祖父面前?”
凌染钰却己经站了起来,“母亲此言差矣,关乎到咱们季家的家风、家教怎会是小事呢?
季川哲如今年纪还小,有点毛病,还可以扳正过来。
若是母亲不加以管教,以后他长大定了性,到时候才是悔之晚矣。”
谢氏瞪了季川哲一眼,“还不赶紧给你大姐姐道歉。”
季川哲怕此事真的会闹到祖父面前,只能不情不愿的对凌染钰道,“是我说错话了。”
凌染钰纠正他,“不对,你应该跟我说,‘大姐姐,是我说错话了’。”
季川哲气的呼吸都变重了,却不得不照着凌染钰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凌染钰笑盈盈的看向屋里的其他人,“你们中有谁和季川哲一样,也不想认我是工部尚书嫡长女的,可以一起说出来,正好咱们去祖父那里统一解决一下问题,也省的以后麻烦。”
几位姨娘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其他庶出姊妹的头更是要低到碗里了。
凌染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低头用餐前,意味深长的看了季知兰一眼。
季川哲就算心里更偏心季知兰,也不该第一次见面,就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这其中必定少不了有人挑拨,而这个“有人”,她不用猜也知道是季知兰。
这己经是季知兰的第二次“好心”了,看来季知兰是根本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凌染钰决定让季知兰也感受一下她的“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