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寝宫昏迷了数天。
太医频频来看,每次都摇头不止。
因为上次的落水,我的病灶更严重了。
每日的针灸和草药,在我身上丝毫不起作用。
小茴每日跪在菩萨像前为我祈福,一跪就是一上午。
我看着桌上小茴端来的还雾气腾腾的药,皱紧了眉头:“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已经喝了这么久都没用,我闻见就反胃的厉害,还是倒了吧。”
天气越发冷了,窗外树枝只挂着寥寥几片枯叶。
派了小茴去内务司领新的炭火。
我抱起香炉边懒懒窝着的毛茸茸的小白狗,准备喂它新鲜的牛乳。
可没喝几口,它就把喝进去的全部吐了出来。
起初我当是小茴已经喂了它吃食,便将它放在了地上玩耍。
这几天,它都懒洋洋的,只趴在自己的窝里。
我又抱着它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小白从前很调皮,看见树枝上的鸟叽叽喳喳的都要跟它对上几句。
可今天,它在我怀里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我惊觉它的状况不对,一时心急如焚。
抱着它在宫门口来回踱步。
小茴拎着炭火回来的时候,右手还领着一大包烤鸭,兴致冲冲的冲我笑着。
“小姐,我知道您有些时日没有吃聚香阁的烤鸭了,我托了小林子偷偷从宫外带了两只回来,给您改善改善伙食。这下,够您吃上些时日了。”
“怎么样,惊喜吧?”
小茴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我默许她在无人时就像从前一样叫我小姐。
她将我照顾的很好,没旁人在时,我们便像好姐妹一样相处。
虽没有血缘,可我们的感情就像亲姐妹一般。
但我今天狠狠地冲她发了火:“我昏迷这几日,你是怎么看小白的,先前我喂什么它吐什么,你都没有发现它的异样吗?”
小茴顿在原地愣了愣:“小姐,我今日出去的时候小白还好好的呢。”
她赶忙扔下东西抱过我怀里的小白,举起看了看。
“小姐,莫不是吃坏了东西。”小茴微皱眉头,眼神闪躲。
忽然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一时疏忽了。”
“回宫再说。”我抱起小白连忙进屋,遣了值守的太监去请宫里的兽医。
兽医摸了摸它的腹部,小白便嗷嗷叫了起来,泪汪汪的耷拉着脑袋。
“侧妃,这小家伙可能是吃坏了东西,能否让臣瞧瞧它平日里的吃食,好对症下药。”
我点点头:“小茴,带太医去瞧。”
小茴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小姐,一定是新来的那个太监动的手脚。杀千刀的畜生。”
“您昏迷你这几日,内务司派了新的侍从,叫小德子。他平日里只在厨房活动,那日瞧见我喂小白,他说他自小喜欢小狗,又会做吃的,问我能不能让他以后负责小白的吃食。”
“我..我一时心软,被他的温声细语给迷惑了,就答应了。”
“小姐,小姐对不起,是奴婢蠢笨,您将我一并罚了吧!”
小茴又自责又生气,我便是再心急,也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
“起来吧,当下最要紧的事是调查真相,叫他来。”
......
“娘娘,奴才必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是事,请娘娘为奴才做主啊!”
小德子匍匐在地,一脸虔诚。
“你没错,我自然不会苛待你,可若手脚不干净,也休怪我不客气。”
“太医,我随你一同去膳房瞧瞧。”
寻了一圈没有在膳房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正要回宫时,小白朝着膳房后的方向汪汪叫了起来。
我们循声赶过去,才瞧见膳房后的一片地上留着一堆食物残渣。
太医捻起一抹闻了闻,蹙了眉:“娘娘,这其中怕是有一味慢性毒药,每天放一点在它的吃食里,剂量微弱不易发现,不出十日,便会毙命。”
“究竟是何人,竟连一条弱小的生命都要毒杀。”
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谁人知我软肋,便会切中要害,除了沈清汝还会有谁呢?
都是因为我,它才会遭此劫难。
我五味杂陈,眼睛酸的厉害:“太医,小白还有救的对吗,它平日里活泼好动,肯定能扛过去的。”
“娘娘你先别着急,我开几服药,每日按时给它服下,但愿能有所好转。”
太医离开后,我们再三审问下,小德子终于松口了。
是沈清汝在禁闭之前暗中将他安排进我宫里,以重金诱惑。
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我的小白。
话至此处,我将刚端起的茶盏狠狠摔在他身边,溅起的瓷片一角划破了他的脸。
他连声求饶,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浑身发抖地走近,捏起他的下巴狠厉道:“小白如果能转好,我先放过你一命,否则我会将你一片一片刮了,喂给野狼。”
太医本嘱咐我要心绪舒展,切不可动怒,否则不利于病情恢复。
可急火攻心之下,一阵温热的液体涌出口,我摸摸嘴角,是鲜红的血。
小茴惊慌般哭喊道:“太医,传太医啊,娘娘吐血了。娘娘您别吓我,娘娘求求您了别动怒,太医嘱咐过的啊。”
她慌忙拿着帕子帮我擦拭嘴角。
不多时,太医来了,太子也来了。
我的宫里今日真是热闹。
时烨握紧我的手,抚了抚我的鬓间:“韵儿,你真是糊涂,一条狗罢了,孤再寻一条好的给你就是了。”
“孤近来政务繁忙,明日还要启程去西域,你这样,孤怎么能放心的下?”
我撑着坐起身子,不知觉泪已经布满了脸颊:“太子,您生来要什么有什么,我不是,在我人生最晦暗的时候,只有小白陪着我,您有什么资格说出这般冰冷无情的话?”
“你走,我不想见你!你走!”
我的情绪逐渐失控,他谈了声叹气后终于被我逼走。
......
我的小狗,身子越来越瘦,吃不下喝不下,最后合眼在了一个寒风凌厉的冬日午后。
我又想起在沈家那些寒冷的日子,初冬的风肆虐过门,枯枝下的落花瑟缩在角落。
小白是我灰白世界里的一抹彩色,如今复又变得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