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拿衣服给颜楚筠的时候,也尴尬得不知看哪里。
桑枝沉默着不敢说话。
只程嫂妇道人家,比较自在,安排好一切。
景寒之在房内,用一桶水擦了身子;汗湿的衣衫脱了下来,被程嫂抱出来洗了。
颜楚筠已经换好了亵衣裤和外裳,看着程嫂等人晾景寒之的衣裤,有条不紊,个个小心翼翼。
一行泪从她眼角滑落。
尊严全无,体面扫地。
前世,她宁可抛弃“少奶奶”的这个鸡肋身份,去做医女,自己赚钱。
哪怕是民国了,自己出来做事的女人,总归不体面。
有身份、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是不做事的。
做事的都是下等人。
颜楚筠的陪嫁耗不起,她丈夫又无法依靠,她要用手撑起自己的生活。
身份上自降一级,她也活得堂堂正正。
她把自尊看得那么重,景寒之却将它踩在地上摩擦。
刀枪无眼,希望这个恶徒早点死!
颜楚筠转过脸回到净房,无声哭了片刻,把眼泪擦干净了。
她回到了卧房。
床上的卧具全部换了新的,景寒之只穿了一条男士亵裤,靠在颜楚筠床头看她的书。
颜楚筠上前:“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景寒之一把将她搂住,看着她穿戴整齐,笑道:“不热吗?”
他一身精壮的腱子肉。胸膛开阔,肩膀端平,线条在腰腹处收紧,窄窄往下。
清晰得完美的曲线,从小腹延伸进了裤腰里,腹部肌肉块垒分明。
颜楚筠撇开视线不看他。
他哪怕洗了澡,身上皮肤也滚烫,天生体温高。
她推搡他:“热。”
景寒之松开了她,又端详她:“偷偷哭了?”
“你什么时候走?”颜楚筠问。
景寒之笑:“这条亵裤,你的女佣不知从哪里偷来的。我穿这个走?总得等我的衣服干了。”
“你怎么进来的?”
“翻院墙。”景寒之理所当然,“你这里距离外街,就一道墙,谁都可以翻进来。”
颜楚筠微微咬唇。
她并不知道自己院子还有这个风险。
她只知道进出不用惊动姜家其他人,很方便,哪怕偏僻了点。
“……我翻进来的时候,白霜就知道了。”景寒之继续道,“所以你放心,除了我,旁人进不来。”
颜楚筠沉了脸。
她木木整理自己的书,不说话。
景寒之静静看着她。
她的侧颜很美。挺悄的鼻、饱满的面颊,樱红的唇,肌肤白得近乎透明,越发显得她眼珠子黑,眼波微微流转,能荡漾出水纹。
景寒之有空的时候,心里就在想她。
想得发疯。
盛夏天热,他突然口干舌燥,非要见到她不可。
故而他尝试着直接翻进来。
他亲到了、摸到了。
她的肌肤总微微凉,气味又那么好闻,一点点淡苦,是乌药的味道;回味却很甘甜。
“……生气了?”他又问,语气中有他无法察觉的忐忑。
颜楚筠将医书整理好,仍不回答他。
上次程嫂问她为什么不戴南珠做成的珍珠梳篦,明明很好看。
她心里想着:她被景寒之缠上了,所以她不配。
她不配再拥有好东西了。
她在姜家的泥潭里,心要比蛇蝎还毒;她在景寒之身边,身子会比娼妓还脏。
送她珍珠的男人,也许仅仅是感激。可他下意识会觉得,颜楚筠像珍珠那样,白净无暇。
她并不是。
那莹白的珍珠,戴着像讽刺。
颜楚筠感觉很委屈。
她很努力学医,她也很努力活着,命运不是在那里给她挖个坑,就是在这里给她设个坎。
风风光光、体体面面活一辈子,不管前世今生,都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