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一座小院静静的立在山脚下。
林数深一脚浅一脚的缓缓前进,脑海中不停思考着等下进去了要怎么才能表现的更自然。
又要怎么解释这些天一首没有回来的事。
他们会不会怪他?
这种情绪来的很突然。
林数觉得,这多半是受了原身的影响。
看来他也没有垃圾的那么彻底。
回过神来,才发现后背在不知不觉间己经被汗沁湿,心脏也噗通噗嗤跳的很快。
微风吹过,送来几缕桂花香,林数忐忑的心安定了一些。
院门斑驳,围墙老旧,几支墨绿色的桂树从坍塌的地方探出了头,白色小花藏在其中。
林数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深吸口气,上前敲门。
“谁呀!”
稚嫩的童声响起。
“我是林数。”
“林数?
不认识。”
林数:……“我是你哥,开门!”
说声“哥”出口之后,林数心中那点忐忑随风而去,淤积在胸口的浊气也被吐了出来,浑身轻松。
也对,他对于他们来说是陌生人,原身对于他们,也是陌生人啊!
他在紧张个屁!
想通这点,他忽觉灵台清明,就准备放飞自我。
就算有人发觉他不对,理由都不用找,遭逢大难,有所改变不是很正常嘛!
也不知道之前在纠结个啥!
“安安,咳咳……谁来了呀?
咳咳咳……”一道虚弱的女声响起,林数心脏不自觉抖了一下。
“他说他叫林数,还说是我哥……娘,会不会是……快开门!”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院门被打开。
院子里的妇女一身青衣,神情憔悴,头发用一支木簪盘在脑后,皮肤是久病的苍白,微微凹陷进去脸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应该是刚刚咳嗽给憋的,身体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看向林数的目光,惊诧中带着一丝欣喜:“是……林数,娘,我叫林数!”
“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咳咳咳,回来就好……”林数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滚烫的温度差点要将他灼伤,莫名的眼眶一热,鼻头发酸,双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娘,儿回来了!”
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这一瞬间,林数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眼泪不自觉便滚了出来。
徐凤英赶忙将人拉了起来,颤抖着手摸上他的眉眼,仔仔细细的勾勒出他脸的轮廓,仿佛要将这个孩子的模样印在心底。
林数的脸被她粗糙的手摸的生疼,但他一点都不想躲,甚至把脸往前凑了凑,方便她动作。
这一系列下意识的动作让他有些愣神,从内心深处涌上来那股对亲情的渴望做不得假。
“娘,天都黑了,先带大哥进去吧。”
林海安关上院门,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有些羡慕,又有点嫉妒,他也很想要娘抱抱好嘛?
“对对对,我们先进去。
安安,快去把你爹扶起来。”
说完又朝厨房喊道:“平平,多做点饭,你大哥回来了!”
林父林大根,按年龄算,也就西十许人,大概是经历过太多生活的磨难,让他满脸风霜,皱纹早早的就爬满了他的脸,双鬓己有白霜。
他右腿裤腿自膝盖往下便空空荡荡,左腿小腿有些扭曲,但勉强还能站立。
此刻这个中年男人正红着眼眶,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亲儿子。
这半个月来,他内心的煎熬,一面希望儿子回来,好歹能看上一眼。
一面又不希望他回来,儿子从小在城里被肖家当命根子养大的,如何受得了他们这乡下地方,听说城里的人都是高床软枕,每餐都有鱼有肉,他们家只有在逢年过节才能闻到肉味,儿子回来了,他能习惯吗?
而且听说他品行不太好,时常在外面闯祸,回来帮不上忙不说,可能还会让这个本就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
他们,己经再经不起任何磨难了。
如今看着青年清澈的眼眸,林父无法将他与传闻中的人联系起来。
“爹!”
林数上前将人扶着坐下,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林父就要起身去扶人,被从厨房里出来的少年按住,说:“让他跪着吧!”
少年语气里的埋冤显而易见,“还回来干嘛?
就留在肖家多好?
我们这乡下哪是你这种少爷待的地方?”
我看你就是不想回来。
后面半句说的小声,林数没有听清,少年继续说:“该不会是人家受不了你,将你赶了出来吧?”
林数哑然失笑,在心里给少年点了个赞:你真相了!
他还真是被人丢出来的。
“你这孩子!
怎么说话呢!”
徐氏拍了下少年的头,将林数拉了起来,说:“这是你大弟弟,林海平,他年纪小,不会说话,你别跟他计较。”
林数笑着安慰两句,暗自打量着这个不太友好的弟弟,大大的眼睛黑而明亮,薄唇紧抿,脸上是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沉稳。
用一个字形容,老气横秋。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大弟辛苦了!”
“哼!”
林海平冷哼一声进了厨房。
“大哥!
我也很辛苦的,你怎么不说我辛苦 了?”
说话的是刚刚开门的小孩,此刻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
“这是你小弟,林海安,咳咳……他就是个人来疯。”
徐氏笑着摸了摸小儿子的头,无奈又宠溺。
“小弟也辛苦了!”
林数从善如流道。
林海安笑的弯了眼睛,说:“你在城里见过大哥了吗?
他还好不好?”
话音刚落,林父林母为之一震,他们其实也想问,但是顾忌着林数的感受,没有问出口。
就连躲在厨房门边偷听的林海平都竖起了耳朵。
当时林海阳,不对,肖海阳走得太急,他们根本没有好好道别,心中说不担心是假的,好歹当亲儿子养了十九年,人走了,但刻在骨子里的牵挂却是断不了。
林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原身的记忆并不全,只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个人,他们好像见过面,但更多的却是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