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物的味道有些刺激,孟若言原本是想说的,可是齐君欢在他还没来得及的时候转移了话题,他想着再把对话转回去会挺奇怪,本想等离开的时候再说,可齐君欢却意外的把那个小瓶子打碎了。
欧洲那边有这样一个实验,拿刀背去划一个人的手腕,然后放出水滴答滴答的声音,这只手的主人是看不到这一切的,但实验结果却是尽管那人没有受伤,却会出现体温低,心悸,血压降低等等一系列失血的症状。
换言之,人的心理会影响到一些生理反应。
最典型的就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骨折了的人可以走路。
是从来都闻不到味道吗?
桃花镇上对齐家少爷最多的说法就是他是个小霸王,倒不是说他十分不懂事的那种意思,孟若言听着,他们应该是对这齐家少爷十分喜欢才对。
其实孟若言觉得卿乐一定是知道齐君欢的身体状况的,他们关系很好很亲不是么?
但他一点都不想表现出自己知道的样子,以卿乐的性格很可能会说既然他是医生,说不定可以帮她哥哥看看之类的话。
这人面上隐约带几分孩子气,笑起来挺好看。
可孟若言知道自从刚刚的意外之后,这位少爷表现的笑容就有点不走心。
唇角勾起只是形式,牵动面部肌肉就可以造成这样的效果。
他是医生,又不是什么虎豹豺狼。
齐君欢那种隐约的疏离让他有些不舒服,索性就大部分时间都和卿乐聊天,听她讲香料,讲花草,说来还有一点互通,凝神作用的花朵做成香料其效果应该很好,只要确定治疗过程里不会有和这种香料相克的东西就可以。
于是这一顿饭虽然不是很舒服,总也没有太过冷场。
而饭后齐卿乐正想带着孟若言去园子里走走,门外却匆匆跑进一个小厮,看到卿乐两眼发亮道:“齐二小姐,幸好您在家,我家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齐卿乐疑惑:“这个时间?
什么事啊?”
“……额,这个我也不清楚,就是香料的事情吧。
挺急的。”
来人挠挠头发,一脸无辜。
齐君欢掸了掸衣袖,那人他见过,叫初五。
年纪不大,还算机灵——至少林轩让他编谎话,他这份脸不红心不跳的本事就挺好。
他只看着,却不拆穿。
一边的孟若言瞧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觉得好笑。
上钩了的齐卿乐转回头来一脸歉意,不待她开口,孟若言便很绅士风度的微笑起来:“无妨,卿乐你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下次再来看你家的花园也是可以的啊。”
还有下次,好极了!
齐卿乐期待的点点头,“那我就先过去了,以后再补偿孟大哥。
哥你得帮我送送孟大哥啊。”
说着,便和初五走了出去。
待那两个人走远了,齐君欢弯着的唇角己经没了半分笑意,他瞧着孟若言淡淡道:“孟医生请吧。”
便率先往前带路。
此刻己经没了旁人,孟若言快走两步跟上他,“……齐少爷的问题是生下来就有的吗?”
他和自己很熟吗?
齐君欢一副你有病的表情看着他,语气明显的不善:“怎么?
孟医生想悬壶济世一把吗?”
孟若言一愣,似笑非笑的唇角弯了弯:“对不起,我不会。
我主修的是病理解剖,不治病的。”
于是这次反倒是齐君欢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治病你干嘛问……他眼睛里带着疑惑,不需要说出口,孟若言己经主动解答起来:“只是我在国外有很多不同领域的学医的朋友,我想,或许可以帮你问问看。
但我需要了解一下基本的情况。”
齐君欢没回话,只是盯着孟若言那张脸。
那双墨色的眼睛也看着他,温润沉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在眉眼间凝结不散。
齐君欢只觉得自己的敌意莫名其妙的都消失了,他把视线移开,语气仍旧浅淡:“……不是天生的。
很小的时候生了场大病,烧得很厉害。
后来病治好了,鼻子却不灵了。”
“那你平时有鼻炎一类的问题吗?”
“没有。”
孟若言抬起手,齐君欢跟着他的动作把脸转回来,重新对上了孟若言的视线,后者似乎是有点犹豫,还是开口道:“我可以……?”
他手指指的是他的鼻子,意思很明显。
齐君欢从前被检查了无数次,心底还是有些抗拒的,可是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却也没有说不行,上前一步,略略扬起头。
下一刻他就有点恼。
以往请来的医生都是上了年岁的人,求的是治病的经验丰富。
他还是头一次和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靠得这么近,偏那人眉目疏朗精致,一双墨色的眸子极其认真,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把眼睛闭了起来。
孟若言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抚过他的鼻梁。
齐君欢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他看着那人缓缓的闭上眼睛,却又有些莫名的恼意。
像个孩子。
孟若言嘴角勾了勾,细心的检查了一下。
并不是黏膜方面的问题。
那就应该是神经一类的,炎症或者其他。
说实在的,不大好办。
他松开手退后了一步,齐君欢睁开眼睛,下意识的询问:“怎么样?”
孟若言摇摇头:“现在说不好,我日后给你答复。”
说不上失望,这答案至少很真诚,不像那些医生胡乱给他灌一通药,最后说句老朽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搞的齐君欢对医生的看法只剩下一个字:庸。
孟若言觉得他此刻情绪不高,也不愿再叨扰:“这里我就知道路了,我自己出去即可。
齐少爷不必送了。”
也不必等他回答,便略点了下头准备告辞。
齐君欢确实是想一个人呆着,却没想到孟若言察言观色的本事这么好,等到他反应过来,那人己经走出了几米。
于是下意识的就提了个声调。
“孟若言。”
许久不曾被人连名带姓的叫,孟若言愣了一下转回头去,看见齐君欢有些纠结的样子,却还是唇瓣开合道:“这事情只家里人知道,你……别说出去。”
制香水大户的齐家,大少爷竟然闻不见味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外人听去,医生都是从外面找来的,也一向不是在家里看病。
平时他都很小心的,今日若不是那瓶药,也不可能叫外人知道。
可是齐君欢却说不出来拿钱或者拿任何东西去收买孟若言这样的话。
或许他和那些医生真的都不一样。
孟若言露出个让他安心的笑容:“那是自然。”
一句“齐少爷请回”却己经说不出口,于是他也自在的换了个称呼。
“君欢请回吧。”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