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绕过园内那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来到前厅。
入眼便看见老神在在的父亲和那冥思苦想的二哥在对弈。
父亲陈午是一个很耿直的人,他有一头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无奈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父亲的容貌在时光的脚步里也没有老去的迹象。
是啊,父亲当年也是壮志满怀,意气风发,只是娶了公主,便不宜入朝为官了。
二哥陈蟜挠了挠鬓角处,抬头看见徐徐走来的阿娇,求救道“阿娇快来,这父亲硬是拉着我下棋,我这破篓棋子哪里是父亲的对手呀。”
阿娇看着眼前抓耳挠腮的二哥,笑出声“二哥对自己倒是拎的清嘛,父亲何必要抓着二哥附庸风雅呢。”
“娇儿,你看看你大哥和二哥,整日府中不见人影,不学无术。再这么下去怕早晚祸害了陈家家业!”陈午恨铁不成钢的开口。
陈蟜眼见父亲又要破口大骂,急忙将黑子塞到阿娇手中,慌忙寻个由头溜之大吉。
阿娇轻轻提起裙摆,坐到陈午对面,不假思索将黑子落到一处。
“父亲,您可想过,二哥志不在这文人的风雅上?”
“你大哥生性平庸懦弱,只消不惹其祸端,但也能终其一生。蟜儿这小子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最是顽劣不堪。”陈午手执一颗白子,忧心重重开口“咱们家蒙受皇恩,你不久也要与太子完婚,富贵荣华顶天了。但这月满则溢,哪天这太皇太后西去,自古帝王多有忌惮外戚干政,陈家和窦氏日后什么下场。”
陈阿娇心中震惊,她之前鲜少与陈午促膝长谈,常年在馆陶膝下承欢,不谙世事。殊不知父亲竟看的如此通透。
“父亲所言极是,”陈阿娇定定看着陈午,扯嘴笑到“这也是阿娇想说的,我们陈家在朝中无人,多年依仗皇舅舅和外祖母的恩宠,确实是得罪不少权贵了。母亲这些年往宫里送的美人,插手朝中那见不得人的肮脏事,不知多少人记恨着呢。”
“阿娇?”陈午听到阿娇这番话欣喜若狂。原以为阿娇自小在馆陶身边长大,被惯的骄纵任性,原先不过是自己苦劝馆陶无果,郁结难消随口抱怨一二。却不想这阿娇如此玲珑通透。
“父亲,那婷婷和宇儿今年也十岁了吧,不可再放置后院了。”阿娇微微一笑“送宇儿去国子监吧,请个嬷嬷回来教导下婷婷如若聪慧日后大有所为。二哥一心习武性子倒是贪玩些。不如让二哥去参军,从低做起,也能磨练一番。大哥愚孝只能依仗父亲多加教导,以防误入歧途。”
“你母亲岂能同意?”陈午一听扬起头来随即便暗淡了希翼的目光,脸色变得无可奈何。“阿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母亲那人……”
“父亲您这同意就行,剩下的阿娇来办就行。困兽之斗,父亲您输了。”阿娇起身行了一礼,施施然离去。
只留下陈午手执白子望着棋局,良坐许久……
陈阿娇望着昨夜暴雨后还有些泥泞小路不由的皱起好看的粉黛眉。撇了撇嘴“走吧,我们去茵黎园转转。”
亦雪忙上前扶住阿娇,十分不解“翁主,您怎么要去那破地方?而且那两个不知来路的人怎么需要翁主您如此用心?”
陈阿娇睨了一眼亦雪,笑了“那你说本翁主应如何?”
亦晴闻言震惊,翁主自从那日落水醒来,便使人捉摸不透,亦雪这话怕是会让翁主心生恼意。
慌忙拉着亦雪跪下求情“翁主恕罪,亦雪她别无他意,您也知道亦雪向来心直口快。”
阿娇知道,亦晴稳重细腻,做事井井有条。而亦雪活泼好动,却是个情报好手,两个都对自己十分忠心。当年巫蛊事件发生,二人活生生受那疱络之行,咬紧牙关也不肯供出原委。
“行了,起来吧。以后这话莫要再讲,亦晴,你向来稳重,多多教导一下亦雪。”陈阿娇捋了下鬓角的碎发“我知道你们二人的忠心,但是日后我们要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凡事还需谨言慎行。”
“奴婢知晓了。”二人急忙起身上前伺候,依然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