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生喝了口茶,说道:“问路的时候有人那么说,倒是在下失言了。不过,在下也很好奇,花娘子既然出自花家,又怎么会与花家有仇呢?”
花无尽道:“出自花家,所以才和花家有仇啊!就像地主和长工,掌柜的和伙计,前者和后者之间大多都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主人和下人也是如此,即便有忠仆也不过是因为背叛的……赌注不够大,我也是一样,所以这件事不提也罢。”她差一点说出‘筹码’二字,可这两个字现下还没有出现。
在这个时代,寡妇是令人同情的悲剧,未婚先孕则是令人痛恨、鄙夷的惨剧。所以,为了小溪,花无尽只能而且必须跟着花家一起撒谎,她与花家的真正仇恨提也不能提。
“即便有忠仆也不过是因为背叛的赌注不够大,这句话说的好!不过,花家可不好对付,花娘子势单力薄,可要小心了。”陈济生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花无尽自信的微微一笑:“谢谢陈大夫,我们娘俩不会有事的。”
没有伤心、没有愤恨、没有惧怕。
除了自信,陈济生什么都没看到,这是个自信到自负的女人,与京城里打听来的消息完全不符,为什么?
他以切脉地手势敲着石几,想了想,岔开话题,道:“我听说西边的橡树沟出了人命案,死了一男一女,你这里风景虽好,但位置偏僻,晚上要多加小心才行。”
花无尽有些吃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橡树沟,是昨天买菜大姐说过的那两个人吗?如果是的话,是情杀吗?
如果不是情杀,那么一定是北金有人过来,那样,消停日子就过不了多久了,说不定花家也会趁火打劫一下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就是了,她不怕。
“谢谢陈大夫,我会小心的。”花无尽抿了一小口茶,纤长但绝不细腻的手稳稳地把茶杯放到这张打磨得极平的石几上。
陈济生觉得他真的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镇上的人说,她是最近才带着孩子去山上乱逛,练习飞镖,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手段真的能保证他们娘俩安全无虞吗?
如果花家趁乱报复,双拳难敌四手,她真的不怕?
还是,教她缝合术的人还教了她其他的,或者,那位老先生是位高手,一直在暗中保护这娘俩?
他握着茶杯,探究地视线落在花无尽的脸上。
她生了一双远山眉,细长,舒扬;眼睛很大,略凹陷,显得更加幽深静谧;鼻梁比一般的女人高挺,唇色浅淡,这样的五官让她看起来有些凉薄、凌厉,与花家的六老爷、四爷都不太像。
京里的消息是今天早上到的,可以确定的是,花家族谱上并没有与花娘子年龄相近的女儿,那么,花娘子便应该是花寻之与崔氏生的女儿花无尽。
伺候花无尽的下人说,她颇具书画天赋,然而为人有些耿直、固执,但的确是个见只老鼠都怕的闺阁弱女,可这样的描述会是眼前这个花无尽吗?
陈济生真的不信。他喝了口茶,转念又想,她及笄之时恰逢花家大难,之后又诡异的有了身孕,紧接着便是除族的毁灭性打击,为母则强,性情大变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看来,花家六房都是可怜人呢。
听说当年花六老爷本不欲再娶,后来为了花无尽能上族谱,能订上一门好婚,这才回到花家,娶了花莫白的娘吴氏,让花家由此搭上了吏部侍郎,却没想到族谱的事根本就是花家的一场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