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青石见证不知多少人来人往，坑洼是岁月吹过的褶皱，久受梵音熏陶的院墙生了青苔，散发潮气。
苏阳缓步踩过青石砖，檐角归燕筑新巢，幼鸟啾啾鸣，院外春花香。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肌肉放松，脚步轻快，谁都能看出他心情不错。
不知道去哪个岗位，那就等领导来找。
苏阳能做的，就是不断在寺庙徘徊，装出一副有事的样子。
一直走到双腿发酸，都想坐下来休息时，阵阵呼喊才从远处传来。
“戒空师兄，戒空师兄！”
终于来了！
苏阳身子一转，朝着喊声走去。
拐过遮蔽视线的砖墙，一名年纪不大的瘦和尚正左右张望，见了苏阳，连忙朝他跑来。
和尚扶着膝盖喘气：“师兄你真让我好找，快走吧，觉经首座一直找你。”
说着，和尚就拉着他衣袖快步离开。
苏阳并未抗拒，这人他昨天见过。
求子殿前，一个中年和尚默默矗立，他身形单薄，面色愁苦，好似眼里藏了个路明非。
“觉经师叔，戒空师兄来了！”
瘦和尚人未至，声先行。
“阿弥陀佛，圆慎，要戒骄戒躁，处事莫惊。”觉经缓缓开口。
“师叔说的是，圆慎受教了。”瘦和尚躬身一礼。
苏阳也跟着竖起手掌行礼。
“圆慎，你自去做功课吧，我有事与戒空交代。”
“是，师叔。”
圆慎快步离开，院中只剩觉经与苏阳。
觉经和尚抬头，仔细端详眼前高大的苏阳，看得他脚趾抠地，后背发麻。
良久，觉经满意的点了点头。
“戒空禅师请随我来。”觉经抬手示意，随后跨过门槛走入布施堂。
苏阳默不作声，快步跟上。
两人穿过扇扇木门，绕得苏阳头昏眼花。
最终，觉经来到一处厢房，摸索着挪开地板，率先走入地下室。
苏阳看着黑黢黢的洞口，又看了看觉经的背影。
一股恶寒袭上心头。
之前就用那种咸湿眼神看人，现在又带他走进地下室。
难道今天要失身于一个老和尚？
长得太帅，莫非也是一种罪过？
苏阳默不作声，眼神扫过周围，想找些能用来防身的东西。
但这厢房十分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
苏阳眼睛一眯，他要用椅子来保卫自己的贞操！
“戒空禅师？”幽幽呼喊从地下传来，觉经已然点着了灯，身子大半隐没在黑暗中。
烛火摇曳，墙上黑影张牙舞爪，好似化为实质，要把苏阳生吞活剥。
苏阳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心脏狂跳。
如果这觉经也和方丈力气一样大，那他...
正思考着，觉经已踏上阶梯。
觉经缓步而行，哪怕在地下室也未传出声响，这种寂静更让苏阳发慌。
是退还是进，这是个问题。
阶梯很短，觉经每走一步，留给苏阳的时间就少上一秒。
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滴落，觉经越来越近了。
苏阳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戒空禅师，怎的不下来，可是身体不适？”觉经停下脚步，关切的声音传来。
即将挥出的拳停下。
苏阳试图从他脸上分辨出是敌意还是善意，但只能看出一抹担忧。
他在说什么？
是在问下不下去？
苏阳摇头，后退一步。
觉经思索一会：“戒空昨日遇悍匪杀人，莫非是受了惊？”
想到这，觉经搬来椅子让苏阳休息，回到地下室熄灭蜡烛。
苏阳一动不动，刚刚觉经搬来椅子表达善意，他现在没那么紧张了。
和尚盖好石板，关好门窗，确保周围没有他人窥视，才凑到苏阳身边。
“阿弥陀佛，不知贵寺可设布种堂？”
觉经说到一半，又摇头：“想来是有的，不然也不会让戒空禅师前来。”
苏阳只觉得这老和尚怪怪的，有事不好好说，非得贴到耳边才行。
两个男人贴这么近，是想干什么？
觉经耳语一番：
“大乾税法苛责，尤其重视人口。”
“年岁已至不婚者，缴单身税。”
“婚后三年无子者，缴不孕税。”
“然人身有疾者数不胜数，此乃天生无子，药石难医。”
“无子女者，老无所养，平日也多受冷眼欺辱。若是出了意外，难免被人吃绝户。”
“而若是找他人借种，免不了被纠缠一二，甚至与奸夫日久生情，回头谋杀亲夫，夺本家产业。”
“我佛慈悲，特设布种堂，替求子百姓排忧解难。”
“出家人不染俗世，禅师送子时都会带上面具，让香客不知是谁布施。”
说到这，觉经看了眼苏阳，见他没有异色才继续说。
苏阳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他本就听不懂，这老和尚说话太快，他现在纯属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此乃心照不宣之秘，不可浮于表面。”
“若是子女与父母容貌差距太大，难免惹人非议，因此送子都会挑选相貌相符的禅师。”
“一旬前，布种堂了因禅师西去，他样貌堂堂，专门负责貌美的香客。”
“出家人需堪破表相，外貌不过臭皮囊，但为了天下苍生，本寺还是缺一名英俊之人。”
“故让方丈传信，从飞云寺调来一名合条件的禅师。”
说到这，觉经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戒空禅师英俊非凡，有你在，贫僧就放心了。”
觉经说完，站在旁边默默念经。
苏阳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语，神色无异。
‘说完了？这和尚叽里咕噜说了啥？声音太小我没听清啊！’
本来还能连蒙带猜弄明白几句话，刚刚看不见肢体，声音又太小，苏阳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觉经看苏阳久久没有回答，还以为他心下不虞，连忙劝慰。
“戒空禅师，贫僧知道对出家人而言，美色乃是毒虫猛兽。”
“泄了元阳还会影响练武，终其一生难成大器。”
“但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黎明百姓，为天下苍生，还望戒空禅师割舍一身臭皮囊。”
“阿弥陀佛。”
说完，觉经后退两步转动佛珠，把一切交给“戒空禅师”来定夺。
苏阳看着这和尚满脸殷切，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是，这到底咋回事啊？
这老和尚神情悲壮，难道是要死了？
领导站着他坐着，以后会不会被穿小鞋？
觉经那双期盼的眼，好像不同意就会一直盯着他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厢房内静得可怕。
苏阳被看得后背发痒，只好默默点头。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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